《紫玉金砂》第二十八章(2)

　　“什么北伐军？那姓高的，他说过一句实话吗？他为什么要你去替他募款？他为什么要你去替他当壶？你被人卖了、吃了，都不知道啊！就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太多，国将不国，家不成家！”听到灵玉又提到北伐军，潘四爷立刻痛恨起高济国来。最近家中的种种事端，都是那家伙从中挑唆而起。

　　“当壶根本就不是他的主意，是我自己要去当的。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不 是为了国家？他为了国家，甚至要弃医从戎！你不喜欢他，是因为你自己有偏见。你为什么要逼着别人都不喜欢他呢？我还不喜欢你那些壶呢！”听到父亲言语中攻击高济国，灵玉立刻愤然反驳。平时她就不许父亲说高济国的坏话，何况今天呢？

　　“他不配跟我的壶比！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为了咱们潘家的……你真是个傻子啊！”潘四爷又愤怒，又痛心地说。

　　“他来求我帮忙，是因为他信任我。所以我要帮他，我愿意帮他。只要我活着，我还是要帮他！”灵玉倔强地叫道。

　　“你真是个孽障！你不见棺材不流泪呀！”潘四爷将一张纸抛在女儿面前，“这就是那姓高的写给你姨娘的信！你自己看！”

　　半天后，慧真回到潘家，他刚才设法见到了月莲。月莲见他手臂满是伤痕，心疼得几乎落泪了，心中怨恨潘家歹毒，劝他离开潘四爷。但是，当她听慧真说起，寻找太极壶是为救灵玉的性命时，口气立刻变了，认定慧真是为了潘家小姐，才宁可待在潘家挨打，也不肯离开。慧真不知道月莲的声音为什么酸酸的、怨怨的，当他得知太极壶被盗时，登时感觉事态比自己想像得更加严重，于是急忙回到潘府报信。

　　“被贼偷走了？董家遭贼了？怎么这么巧哇！那董二爷知道那是把什么壶吗？”果然，这个消息让潘四爷极度震惊，他焦急地问慧真。

　　“已经知道了，月莲告诉他了。”慧真回答。

　　潘四爷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他骤然失去了平衡，再也站不稳了，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胸口一股血气猛然上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他突然感到喉咙一阵腥咸，急忙用手将嘴掩住。当他放开手时，发现掌心一团殷红的血迹，显然是刚才咳出来的。

　　潘四爷握紧手掌，不想让身边的人看到，然后挥挥手，示意慧真下去休息。

　　慧真路过金嫣然的房间时，想走过去安慰她几句，谁知这时却见灵玉从房间里跑出来。见她面色惨白，神情恍惚，脚步凌乱，慧真急忙叫道：“小施主！”

　　灵玉听到慧真的声音，就猛地扑到他怀里，混乱地恳求着：“慧真法师，你带我出家！你带我离开这儿！慧真法师……”

　　慧真窘得满脸通红，浑身滚烫，灵玉却突然昏厥了，软软地倒了下去。慧真怕她摔倒，连忙抱住她，倚靠在假山石上，同时连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李三带着几个丫鬟、仆人很快赶到了，连金嫣然也跑出房间，来到慧真面前。望着晕倒的小姐，李三明白，她是被气坏了，血气攻心。都怪那个洋博士，跟太太插一杠子，跟小姐还弄一手，刚才小姐就是因为拿着高济国写给太太的一封叫什么“情书”的东西，闯进去质问太太，才被气成这样的。李三带着下人将小姐送回房间，心中一路咒骂那洋博士是潘家的丧门星。

　　众人都忙着护送小姐回房，最后只有金嫣然和慧真留在园子里。金嫣然是因为老爷有话，不敢外出。慧真却是不好意思走进小姐的绣房，但是见到自己和金嫣然在花园独处，又感到尴尬了。

　　“灵玉……她想让你帮她。”金嫣然忽然幽幽地说。

　　“小僧怎么帮她？”

　　“我说这些恐怕你也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得帮我——有机会的话去开导开导灵玉。这孩子，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金嫣然现在不恨灵玉了，虽然刚才灵玉将高济国的情书摔在她脸上，她却感到灵玉比自己可怜，感觉自己得到的，远比灵玉多得多。

　　“丢壶的事，小僧也难逃其责呀。”

　　“你错了。这把壶对于老爷来讲，那是命根子。可是对灵玉来讲，那仅仅是把壶。灵玉的心病啊，也只有你能治。”金嫣然此刻很同情灵玉。这位继母，第一次对灵玉产生了母性。

　　慧真可越听越糊涂了，他茫然地说：“我怎么能治她的病？不过我听说，灵玉小姐有个朋友姓高，是个留洋医生。或许，他能治好灵玉的病。”

　　“实际上，灵玉就是因他而病的。”金嫣然苦笑着说。

　　“小僧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慧真摸不着头脑地问。

　　“我问你，你能为灵玉受皮肉之苦，这是为何呀？”

　　“我们佛门子弟，不能见死不救。”

　　“你以为老爷真的会把她……丢到井里去吗？你跟我来吧……”金嫣然说着，径自向后院走去。慧真被她问得懵头昏脑，只得跟在后面。

　　眼看走到后院的井边，见井口被一块磨盘大的石板盖住，金嫣然指了指石板问：“这井盖你能搬得动吗？”

　　虽然井盖粗笨厚重，但慧真自幼习武，体力远胜常人，他略微运力，猛地向上一抬，井盖已经被搬了起来，露出黑漆漆的井口。

　　“如果灵玉跳下去，你会救她吗？”金嫣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