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八章(1)

　就在灵玉就要被带到后院沉井的时候，慧真走进院子，挡在灵玉面前：“慢！潘施主，请听小僧一句话！”

　　“这是我们潘家的事，你的事等会儿再说吧。”潘四爷说。

　　“虽是潘家的事，却与小僧有关，小僧不得不讲。”慧真毅然地说，“太极壶的失落虽 错在小姐，但起因全是小僧之过。小僧若做到人不离壶，壶不离人，太极壶就不会失落。今日潘施主若一定要惩罚失壶之人，就请惩罚小僧，将小僧沉井。小僧愿代灵玉小姐为太极壶偿命。”

　　说罢，慧真向前跨了一步，直挺挺地跪在书案前，静静地听候潘四爷发落。

　　“你是外人，我不能对你动潘家的家法，所以你代替不了她。”潘四爷对慧真拒绝道，然后吩咐：“李三，拖出去！”

　　灵玉彻底绝望了，难以言说的怨愤蓦然从心头涌起，她决绝地叫道：“爸，您好狠心！在你的心中，果然是壶比人还要重要！您不是我爸，我没有你这个爸！”

　　说罢，她也不再恳求，就欲起身而去。李三扶住她，老泪纵横地哽咽着说：“灵玉啊，三叔没用，救不了你。跟三叔走，三叔陪你！”

　　“拖出去！”

　　“潘施主——”慧真高声喊道，“如果您不允许小僧代小姐死，那则应该让小僧救小姐生。太极壶虽然已失落，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回归。而人死则不能还阳，不尽力搜寻此壶却拿人命出气，岂不是本末倒置吗？如果潘施主今日能赦免小姐，并给予时间，小僧愿帮贵府寻回此壶，并配好壶盖。”

　　慧真一番言语，不仅道理明晰，而且心意至诚，众人大为感动，纷纷跪地求情。潘四爷若有所思地站起身，缓步向院外走去。

　　“你跟我到书房来。”经过慧真身边时，潘四爷轻声说。

　　慧真随潘四爷走到书房，潘四爷依旧沏茶款待，殷勤依旧，与方才的雷霆大作，如同两个人。

　　慧真见此情景，心中越发不安，他建议道：“此事只能顺藤摸瓜，从古玩山房查起。潘施主还记得月莲姑娘吗？我想求她帮个忙，打听壶的下落。”

　　潘四爷为难地说：“潘、董两家表面和气，其实积怨已久啊！这又是潘家当的壶，董家一定会严加防范。要是法师不出面，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再说月莲是徐家的人，董家如果有壶，也会找她去鉴定的。月莲又怨恨我，自然会取得董家的信任。”

　　“潘施主，为何说月莲姑娘怨恨你呀？”

　　“这次啊，我在龙窑中，救出了徐石川花货，董老二不会不告诉她的。这家伙是个见缝就下蛆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可以告诉月莲——其实这些壶，我是替她保存的。等我找到了太极壶，我一定如数奉还。”潘四爷的话显得满腹苦衷，如同受了极大的误解。

　　慧真连连点头。潘四爷又一脸歉意地说：“法师啊，昨天潘某老糊涂啊！情急之下，居然对法师用了私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希望法师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潘某计较。”

　　慧真自幼受佛法熏陶，向来不计较他人是非，只考虑自己过失。自己保管不慎，导致太极壶丢失，受罚原本应当。此时见潘四爷神色谦恭地向自己道歉，他反而觉得过意不去。

　　“出家人荣辱不惊，受些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潘施主不必多说了，还是应该多关照自家的亲情才是啊！小僧这就找月莲去。”

　　为了不惹人注目，慧真换穿了俗家衣服，匆匆起身。他路过后院时，听到旁边屋子里有人叫道：“小法师，小法师——”

　　听出是金嫣然的声音，知道她一直被潘四爷囚禁着。他心中不忍，于是走到窗户旁边，两人隔窗说话。

　　“你这是干什么呀？”金嫣然问。

　　“太极壶被灵玉小姐当了。如果找不着，潘施主就要将她沉到井里去，小僧现在就去找这把壶。”慧真急切地说。

　　“那……你人生地不熟的，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找壶去呀？”金嫣然担心地问。

　　“小僧有个妹妹，在古玩山房做帮手，她可能会知道些下落。”

　　“是不是老爷从丁山带回来的，叫月莲姑娘？”

　　“对。”

　　“你呀，真是太老实了。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金嫣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女施主，这话什么意思？”慧真疑惑道。

　　“算了，你先去找壶吧。不管怎么说，这壶也是属于潘家老爷的，董家这么拿走是有悖天理。到一定时候，我再告诉你真相吧。”隔着窗户，金嫣然提醒道。

　　送走慧真后，潘四爷独自来到女儿房中。见灵玉躺在床上，捧着母亲的照片流泪不止。看到照片上依旧年轻的柳叶，潘四爷心中也骤然酸楚，他发现灵玉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与她母亲柳叶有许多神似之处。

　　听到父亲的脚步声，灵玉索性背过身去。虽然今天父亲最终饶恕了她，但她心中却对父亲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充满了怨愤。

　　“灵玉……”

　　“你来干什么？来杀我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你才解气？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吗？”听到父亲与自己说话，灵玉猛然从床上跳起来，愤然问道。

　　“不是我要你死……”潘四爷苦笑着说。

　　灵玉掩住耳朵，悲愤地叫道：“不就是当了你一把壶吗？就当成比你的亲生女儿还重要，对吗？知道你是这样的父亲，我已经不后悔了！我恨你，我鄙视你！我应该把你所有的壶，都捐给北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