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章(5)

　“你这个东西啊，夏天解渴倒是挺管用。”潘四爷勉强止住笑说。

　　“潘伯父，在你的收藏中，一定又多了一件孤品。”高济国在潘家的壶架上，没见过这样的西洋壶，所以才特地送来一只。

　　“的确是孤品啊，我看全中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大茶壶了。”潘四爷又忍不住 要笑了。

　　李三和小六子却叫起苦来，因为潘家虽然大，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放这个大家伙。最后，金嫣然提议说：“我看哪，先搁灵玉房间吧。等这个客厅腾出地方，再搬回来。”

　　“好啊，好啊，就搬我房间去。”灵玉早就想放到自己那里，但又怕父亲责备，没敢提出来，见金嫣然先开了头，立即附和着说：“三叔、六哥，你们谁要想喝大碗茶的话，就上我屋子里讨着喝。”

　　见小六子吃力地将那把“巨型茶壶”搬到灵玉房间，潘四爷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这些留洋的学生，把国粹都忘掉了。

　　黄昏时分，灵玉百无聊赖，跟父亲根本谈不拢，跟金嫣然又格格不入，于是她又来到高济国开的德华诊所。

　　走进诊所，见高济国的诊室门关着，灵玉故意在门口捂住肚子，大声呻吟着叫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哪里不舒服呀？”旁边的护士赶紧过来问道。

　　“吓唬你的！”灵玉倏地跳了起来。

　　听到灵玉的声音，高济国赶忙打开门，将她迎进诊室。

　　“你这儿又没有病人，你自己躲在里面干吗？跟谁约会呢？”灵玉向四周的白墙上环视着，仿佛要找出什么破绽来。

　　“别胡说八道了。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怎么可能和别人约会？”高济国的面颊忽然变得滚烫。

　　“你的脸怎么红了？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快点老实交待！”灵玉叫道。

　　“灵玉，快别闹了。坐下，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高济国神色忽然紧张了。

　　“什么事那么严肃？那好，我站着听吧，我们老师训我的时候，都让我站着呢。”灵玉故意端端正正站在高济国面前。

　　“灵玉，我哪敢让你站着呀？快坐吧，算我求你了，别闹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你那么严肃，不跟你捣乱了。你说吧，本小姐洗耳恭听。”

　　灵玉坐到高济国对面，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却谁也不说话，他们从来没有感觉这样尴尬过。

　　“怎么了？让我坐下又不说了！算了吧，我先跟你说件事吧——”灵玉忍不住了，先打破了沉默。“我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说好了，我们一起商量了几个好主意，一定可以筹到一笔钱，支持北伐军。怎么样？”

　　“好。”高济国机械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说吧。”灵玉催促道。

　　“我是想……我想告诉你……我和你的……可是我……”高济国迟疑着，仿佛嘴边的话重若千钧。

　　“什么呀？什么想又不想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算了，你说不出来别说了。我会听，我可以听得出来你在想什么——”灵玉望着欲言又止的高济国，忽然心头被一股从未有过的羞涩笼罩了，她拿起桌子上的听诊器，学着高济国的样子戴在耳朵上，然后对准高济国的前胸，声音夸张地叫道：“你的心怎么不跳了？完了，完了！你一定是得大病了！真的，真的！”

　　高济国却用力捏了捏太阳穴，声音黯淡地说：“灵玉啊，别闹了。你要了我的命了……”

　　“什么呀？我可不想要你的命。其实你要是说不出来，就别说了。等到我毕业以后再说吧……”灵玉的面颊瞬间变得滚烫，连手指尖都发热了。

　　“不是，不是……灵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高济国连连解释，但语不成句。

　　“那你什么意思啊？”灵玉心头骤然失落，她怀疑自己想错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了，越说越糊涂，以后再说吧……”望着灵玉清澈无邪的眼睛，高济国眼前蓦然浮现起另一双眼睛——和灵玉一样美丽的眼睛，但比灵玉成熟得多，目光中充满忧郁和沧桑……

　　他想告诉灵玉，刚才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和他相对而坐，而他真的要为她憔悴了……可是，他犹豫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走，喝咖啡去。”高济国突然站起来，对灵玉说。他此刻急于逃离诊室。

　　灵玉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今天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高医生。”

　　“那我像什么？”

　　“简直像个病人……”灵玉望着神色晦暗的高济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