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十二章(2)

　“李三啊，有你这句话就行啦。有你在潘家，我死了也安心啊！”潘天赐欣慰地笑了笑，深为李三的忠心感动。

　　“老爷，可别这么说啊！老爷，您身子骨结实着呐。”

　　“冯师爷的事，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这真是弯刀对着瓢切菜——弯对弯，斜对斜。他 这点贼心啊，我用得着。”潘天赐成竹在胸地望着李三。

　　听说老爷有事找自己，冯师爷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进了后花园。可是没想到，老爷根本没有什么急事，只是随便和他谈了几句闲话。

　　“冯师爷，你在外头交游广阔，有没有听过一本书叫做‘大道’？”潘天赐一边舞剑，一边随口问。

　　冯师爷一愣，不知老爷为何问起这本书，他试探着问：“老爷，您也知道这本书啊？”

　　“我是在茶楼里偶然听到的。”

　　“那可是一本禁书啊！”冯师爷只得据实回答。

　　“禁书？”潘天赐的神色，骤然变得十分震惊。

　　“近日，革命党势头日盛啊！老百姓中传了很多反清的书籍，这本《大道》，和《革命军》、《汉声》、《民国论》……都是一样的，出自革命党的手啊！”提起这些事情，冯师爷立刻款款道来，俨然是个精通刀笔的老胥吏。

　　“那可是诽谤朝廷的事，那可不得了啊！”潘天赐的神色，显得更慌乱了。

　　“是啊！凡是常阅读此类书籍的，都要坐牢杀头啊！”

　　“这个竖子，他简直想害死我啊！”潘天赐恨恨地骂道，惊怒交加。

　　“老爷，什么事？”冯师爷实在弄不明白，老爷为何对这本禁书如此之恨、如此之惧。

　　“前天我到四少爷的住处，在他床上就看到这么一本书。我还以为是什么道家的学说，没想到他竟敢看乱党的禁书啊！”潘天赐近乎呻吟地叹息着，“看来我们潘家，要毁在这个孽子的手上。”

　　走进书房之后，潘天赐忽然吩咐冯师爷：“冯师爷，你替我办件事。”

　　“老爷，您吩咐。”冯师爷神色恭顺，暗想必定是为营救潘四公子，他心头暗喜。

　　“你用你的蝇头小楷，替我抄本《金刚经》——越快越好。”

　　冯师爷万没想到，老爷竟然让他干这种闲事，他不禁问道：“老爷，您既然急用，那何不买一本啊？栖霞寺就有卖的。”

　　“我看惯了你的楷书，颇有真卿的遗韵，我读起来啊，也顺畅得多了。现在家门不幸，只好多念佛啦。”潘天赐有气无力地坐倒，仿佛真的是智穷力竭，只能祈求冥冥之中的佛祖了。

　　当晚，冯师爷将抄好的《金刚经》送到潘天赐面前，然后就找了个借口，忙不迭地告辞了。潘天赐翻看了两页颇有颜真卿遗风的蝇头小楷经文，然后将李三叫到身边，吩咐他立即赶到民生旅社，但必须注意行踪，绝不能让人察觉。

　　第二天一早，潘天赐依旧自得其乐地在书房赏壶品茗，潘夫人和柳叶却一起哭喊着冲进门。原来，外面传来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潘四公子因为勾结乱党，私藏禁书，已经被江宁府衙门逮捕了。正在佛堂烧香拜佛的潘夫人，也顾不上与柳叶的芥蒂了，带着柳叶一同闯进了潘天赐的书房。

　　“我的儿啊！我的苦命的四儿啊！”潘夫人痛哭失声，若不是柳叶搀扶，几乎站立不稳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啊！”潘天赐皱着眉头问道。

　　“老子陷害儿子，把儿子关进大牢里，还成何体统？”潘夫人怒冲冲地质问。早先潘天赐说“借势行船”，要让儿子吃点苦头，没想到把儿子给送到大牢里去了，潘夫人真想和丈夫拼命。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嘛！四儿不听规劝，他完全是咎由自取啊！又与老夫何干？”潘天赐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父亲大人，不管怎么样，灵玉不能没有父亲啊！”柳叶也哭着哀求。

　　“与你不相干，你像没事人似的，你在这儿喝着茶，看你这破壶！你没把他关进大牢，你怎么不去衙门救我儿啊？”潘夫人如同崩溃似地吼叫着，声嘶力竭，已经全然不顾官宦夫人的风范了。

　　“你以为我到衙门，就能把他救出来吗？他犯的是杀头罪啊！就是搬座金山去也摆不平。何况那个知府焦湛之，他跟我是宿敌啊！”潘天赐对夫人分析着眼前形势，神色却并不焦急。

　　“你个没良心的！”潘夫人对着潘天赐哭骂了一句，然后转向柳叶，哭诉道：“你听见了没有？他要加害他的亲儿子。我也不活啦……”然后，潘夫人对着潘天赐一头撞去：“我今天跟你拼啦！”

　　“你想干吗？你是要上吊给我看。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戏你上演了多少回啦？”潘天赐连连躲避。

　　见丈夫依旧无动于衷，潘夫人冲到古董架前，抓起一把名壶：“我才不上吊呐！我砸你的壶，砸壶！”她高高地将壶举起来，做出投掷的姿势，“你救不救我儿子？”

　　这下可点中了潘天赐的“死穴”，他心疼藏壶，一连串地叫道：“我救，我救，我救……”

　　见夫人终于将壶放回了原位，潘天赐叹息道：“真是妇人之见，看不了三尺远。你们误解了老夫的一番苦心啊！我这是借势教子。”

　　“借势？”

　　“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