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陶影笔意魂 紫玉入画皆风景——略谈谭泉海与范曾的“紫砂缘”

　　当代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谭泉海作为目前紫砂陶艺界屈指可数擅长陶刻流派的紫砂大师之一，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声名鹊起。1984年，他和顾绍培合作了“紫砂百寿瓶”，顾绍培制作瓶胚，他在瓶体正面镌刻了一百个不同写法的篆体“寿”字，背面装饰以松鹤图案。这件作品被送往莱比锡国际博览会展出，并且一举夺得金奖。这是建国以来宜兴紫砂在国际上获得的最高奖项，自此，谭泉海的艺术事业蒸蒸日上。不仅如此，当时，谭泉海还结识了一位对他，甚至对整个紫砂界都举足轻重的人物——书画巨匠范曾。

　　对于文人紫砂，他时常被提及，但却是久违了的“产物”，把紫砂陶引入“文人紫砂”的境地无疑提高了它的生命价值所在。它的出现，不由得让人回到一百多年以前，对紫砂艺术有着前无古人的开拓式贡献的那个文人县令——陈曼生。

　　一百多年前的清嘉庆年间，与宜兴毗邻的溧阳县县令陈曼生所引导的文人参与紫砂创作的运动，彻底推开了虚掩的紫砂艺界大门，将一股股新鲜的文化血液毫无保留地输入到了紫砂体内，开启了紫砂陶艺的新时代。然而，匆匆百年间过去了，紫砂的历史上，不乏制壶名手，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陈曼生。范曾的出现，让制壶艺术家们为之激动，紫砂的第二个文化盛宴，来了!

　　书画巨匠范曾在宜兴的第一个合作者是紫砂泰斗顾景舟，由范曾书写，顾老临刻。他们原本打算合作二十把紫砂壶，但遗憾的是，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合作仅仅完成了六把壶，顾老便仙逝于斯了。对于紫砂历史来说，这六把壶弥足珍贵，同时，他们未完成的合作，也是艺术史上的重大缺憾。也正因为此次与顾老的合作，让范曾结识了更多的制壶艺人，为他的再次莅临宜兴做了铺垫。谭泉海与范曾的艺术缘分也源于此时。

　　谭泉海与范曾属同代人，谭泉海1939年生，范曾长其一岁。

谭泉海：《虚扁》

　　谭泉海1958年进入紫砂工艺厂，跟随任淦庭老艺人学习紫砂雕刻装饰。 1975年进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训班深造，受到著名教授梅健鹰、杨永善、张守知、白雪石、陈若菊等的教导。金石篆刻、书法绘画、花鸟、山水、人物俱佳，作品构思新颖，风格清新洒脱。在长期从事陶刻装饰工作中，细细揣摩曼生三刀法，板桥郑书风，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陶刻用刀多变，表现手法多样，作品多以俊秀细腻见长，亦不乏粗狂奔放传神的佳作。

　　范曾，字十翼，别署抱冲斋主，中国当代著名学者、书画家、诗人。1955年考入南开大学历史系，1957年转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半年后转入中国画系。他这样评价自己：“痴于绘画，能书。偶为辞章，颇抒己怀。好读书史，略通古今之变。”对于艺术，他的语言同样地精辟而深邃：“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吸取儒释道营养，做传统文化的守望者!”

　　原本，他们是分属两个不同领域的大家，是紫砂成就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友谊。二十多年前，当谭泉海第一眼看到那把以“庄子梦蝶”为题材的石瓢壶时，便为范曾“驾驭线条的不凡功力、淋漓酣畅的表现手法和美轮美奂的创作手段”所折服。2005年之前，谭泉海与范曾共合作了几十把壶。2005年，谭泉海的一位天津友人又将一些范曾书画的紫砂壶捧至他面前，邀其铭刻。

　　几十年合作下来，两位艺术大家已经变得相当地默契。范曾信任谭泉海的刀笔之功，而谭泉海更是深谙范曾壶上书画的风格、逸趣。对于范曾的作品，绝不能简单地摹刻。范曾之作品，向来意绪随心，睿哲含蓄，蕴现大家风范;范曾之为人，向来豪放不羁，不媚权贵，却乐善好施。他的学问很复杂，但是，他的为人却最真实。所以，对于谭泉海而言，刻范曾的壶，绝非易事。幸好，紫砂陶刻艺术经过几代人的不断研摩与实践，早已有了一套与紫砂壶相匹配的相对完整的技艺，况且，他的壶上刻工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从他们的作品中，我们可以读到什么叫做“心有灵犀”。

　　在刻范曾的“隔窗听竹”和“室静兰幽”时，谭泉海感触颇深。那寥寥数笔的修篁，仿佛不是画的，只是写的。书画用笔高度和谐地运用到壶面上，壶上的一片叶、一颗草、一个字都是那样具有生命律动，那么地简约传神。在铭刻时，谭泉海在刀法上亦质亦形，运转变通，力量内蕴，抑扬有度，同时还巧妙地融入了宋代山水画“皴”的刀法，使线条更趋丰富，画面更为灵动，字体更加清逸。如此一来，好像真的能够听到前者的低吟，听上去那么的沉静，那么的优美，足以打动那些在夏夜里还饱腹心事，久久未能睡去的心灵。而后者，则是一次震澈灵魂的洗礼，壶上的兰花与幽石，一个柔美，一个坚毅，它们默默无语，带给人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寂，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流涌上心头。

　　在刻“孤舟一系故园心”时，谭泉海则以刻刀的轻重、欹侧、疾徐、顺逆来体现范曾“惜墨如金”的创作心态和艺术意境;当面对“月下清潭”四字时，谭泉海借鉴印章边款的刻法，很好地控制力度，以求适度产生字边角崩裂的艺术效果，增强了字体的苍劲力度和秀慧气韵;“如嵩之寿”、“说蝉图”等，则采用古人“十八描”之“铁线描”、“兰叶描”等多种刀刻手法，或重若奔云，或轻若蝉翼，或春蚕吐丝，或纵横豪放，或抑扬顿挫……范曾所要表达的思想意境，尽在谭泉海的每一笔一刀之中。

　　谭泉海与范曾的合作还在继续，或许只是刚刚开始，而又一次的紫砂文人运动已经开始萌芽了!

闵学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