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顾景舟“荆南”款紫砂瓶

　　顾景舟制紫砂壶去年第一次拍到600多万元，今年10月在宜兴又拍到1000多万元，掀起了紫砂壶拍卖的高潮。自古以来只是“雕虫小技”的紫砂壶一下子成为资本市场的新星，一壶(顾)难求是当下从事收藏和投资的人见面时共同发出的心声。

　　研究顾景舟及整个宜兴紫砂史的人不难发现，有关顾景舟三十年代到上海应聘于铁画轩和郎氏艺苑从事仿古生涯的时间和次数，说法竟有三四种之多。关于顾景舟使用过的各种印章及闲章，说得较清楚的是徐秀堂的《中国紫砂》一书，前前后后大概罗列了有二三十枚之多。但关于顾景舟在历史上曾题刻过的其它名款有哪些，特别是带有即兴创作和发挥色彩时手书题刻的名款别号有哪些，乃至有多少，则似乎无人做过系统权威的研究和统计。

　　据此，本文特向大家介绍一位藏家珍藏的一尊1935年至1937年年底以前，由顾景舟制作的方口鼓腹兽耳衔环“荆南”款《元嘉四年》铭紫砂瓶(附图1)。此瓶造型仿商周青铜器盛酒壶(为区别于有流有把的紫砂壶，本文将壶称为瓶)，通高25.5公分，口径6.5公分，肩宽9公分，腹底最宽11.5公分，具四只倒梯形方足。瓶正面阳刻《元嘉四年月》五个隶书大字,左侧用行书体阴刻“元嘉四年砖文抚荆南 华古斋拓本”两行落款。瓶的背面同样是行书体，阴刻六朝宋黄钧的“春归花外燕相识，雨洗林间翠欲流”两句诗，落款为“铁画轩制并刻”(附图2)。此瓶造型优美，制作精良，古意盎然，包浆润泽，极为珍罕。经查，铭刻在这尊紫砂兽耳衔环瓶正面的《元嘉四年月》五个隶书大字的意思为纪念六朝宋文帝刘义隆在位三十年治国有方，史称“元嘉之治”，以及纪念这一时期诞生的中国古代山水诗鼻祖谢灵运。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下面是我将这尊“荆南”款兽耳衔环方口紫砂瓶确定是顾景舟大师作品的主要依据：1、今年6月，北京匡时拍卖紫砂专场中出现了一套顾景舟1948年制作的《玉露》铭诗一壶四杯“五头壶”(附图3)，其壶壁上阴刻的《玉露》两个隶书大字，与《元嘉四年月》隶书铭的字形和风格完全一致。2、《玉露》壶上铭刻的“阳羡荆南樵子书并镌于蜀麓陶斋”行书落款及其中的“荆南”二字的书法风格和特征，与《元嘉四年》铭方口瓶上的《元嘉四年月》隶书铭左侧的“元嘉四年砖文抚荆南华古斋拓本”两行行书体落款及其中的“荆南”二字的书法特征和书法风格同样一致。3、结合历史上顾景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后期曾在上海铁画轩做过三年仿古紫砂的经历，我们从这尊《元嘉四年》铭方口紫砂瓶背面的“铁画轩制并刻”的落款推断，有理由认为这只《元嘉四年》隶书铭方口紫砂瓶的制作人就是顾景舟大师! 因此，这只方口紫砂瓶的制作年代应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顾景舟在铁画轩打工期间。4、从顾景舟的《元嘉四年》铭方口瓶上的落款和铭文内容可以看出，顾景舟早期在上海漂泊期间，他是不能在其为铁画轩制作的仿古作品上直接打上自己的名章的，而是只能在“元嘉四年砖文抚”落款的最底部题刻自己的别号“荆南”二字作为记号。这种做法与同时期汪宝根等大师为铁画轩、金鼎商标打工制作紫砂壶时只能在壶盖、把手底部钤名章的做法也完全一样。5、而当顾景舟1948年回到宜兴过中秋节，能自己独立创作这套《玉露》铭壶具时，得意之情溢于壶上，除在壶盖、壶底钤上“顾景洲”、“景洲”、“顾景洲制”三个个人名章和“荆南山樵”闲章外，还在不大的壶上洋洋洒洒、不厌其烦地题刻上“岁次癸末仲秋之月阳羡荆南樵子”“阳羡陶斋主人”手书款。我们从他把“荆南樵子”、“荆南山樵”等几种带有浓厚家乡色彩的名款不断重复使用中可以看出，顾景舟在《元嘉四年》铭方口壶上的落款仅用“荆南”这两个字作为自己在作品上的落款，这既是顾景舟当年在上海谋生，“独在异乡为异客”时思念家乡父老感情的真实流露，同时也是顾景舟寄人篱下，在铁画轩打工挣钱时地位不高，只能在壶的不显眼处落别号的被雇佣身份的历史存照。6、经查，历史上用“荆南”二字在紫砂壶上作款的人，在与顾景舟共同生活的年代里，除顾景舟一人外，尚未发现第二人。

　　综上所述，顾景舟的确不愧为一代制壶大师，他在两件时间上前后相差十来年的不同年代和不同环境下制作的两件作品上，为我们展示了他一样扎实的艺术功底和深厚的文学历史基础。其充满个人艺术风格的、俊逸潇洒的书法，令人一看便过目不忘并顿生敬意。无论是他的隶书还是行书，均笔笔银钩铁画，入陶三分，无人能出其右。当然，我们从顾景舟在《元嘉四年》铭紫砂方瓶作品上仅仅题刻了“荆南”二个小字来看，这其中显然还饱含了一种深深的自卑、谨慎和谦让。

　　2001年，故宫博物院的陶瓷专家叶佩兰曾撰文回忆说，1982年9月，顾景舟在被请到故宫博物院和南京博物院鉴定院藏明清紫砂器时，曾发现部分由他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在上海铁画轩打工时仿制的赝品混入其中的故事。这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即传世的顾景舟紫砂作品约有三种：一是没有顾景舟任何个人印记，可能刻有明清紫砂大师名号的作品;二是有明确顾景舟印章的，且又有档案记载的作品;三是只有“荆南”款这种“隐款”或“穷款”，但却有“铁画轩”、“郎氐艺苑”或“金鼎商标吴德盛”等著名商号标记为证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