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五章(4)

　“阴阳太极壶是国宝，也是我们潘家的镇宅之物，我怎么能出让呢？”潘四爷反问道。

　　王督办点头赔礼，说：“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不过鄙人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潘四爷问道：“难道这件事情跟你也有关系？”

　　王督办连连摇头，指着茶壶说：“不，不！为了却我们之间的种种误会和恩怨，我想以茶代酒，好好地敬敬您老人家。我让掌柜的泡了一壶梅花雪水的茶，不知道潘老板能否赏脸？”

　　高济国忽然咳嗽了一声，王督办端着茶壶的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潘四爷却微笑道：“梅花雪水茶，很稀罕哪！”

　　“就算是给潘老板赔罪压惊。”王督办讨好地说着，准备替潘四爷斟茶。

　　“慢点！潘某人喝茶有一个怪癖，”潘四爷忽然制止道，“我喝茶一定要用我自己的壶。小六子！请壶！”

　　“壶请到，老爷！”小六子大声答应着，将一只木盒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潘四爷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只造型古朴的紫砂壶，高济国骤然一惊，因为那正是太极壶，只是壶盖显然是随便配上去的，显得极不般配。

　　“请上茶。”潘四爷做了个手势。

　　王督办一边将茶斟入壶内，一边搭话说：“这把壶，壶体还行，只是这壶的盖子的颜色……”

　　“王督办，你不愧是行家！可怎么会把我的壶给弄混了呢？”潘四爷抓住话头，又讥讽道。

　　王督办无言以答，只得赔笑说：“潘老板，我希望这杯茶，能使我们捐弃前嫌。”

　　“这杯茶还真厉害呢。一喝完了，就什么恩仇都忘光了。”潘四爷淡淡地笑着，端起太极壶，他望着壶身发出的暗红色光芒，不动声色地斟了三杯茶，将其中一杯递过去，“王督办，请用茶。”

　　王督办连忙推辞道：“我们俩都比您岁数小，理当您先请。”

　　“主不食，客不饮——这可是老规矩啊。”潘四爷头头是道地说。

　　“在潘老板面前，我们永远不敢称主人。”

　　“今天的茶钱是你付，你当然是主人哪。”

　　“潘老板，还是您先请吧。”

　　“王督办，你请。”

　　王督办和潘四爷相互推辞着，高济国的神色却越来越焦急，他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潘四爷忽然向高济国问道：“高先生，你喝过梅花雪水泡的茶吗？”

　　“喝过，我们喝过。”王督办抢着回答。

　　“梅花雪水注入壶里，茶叶是在水上面，还是在水下面呢？”潘四爷又问。

　　“应该……在水面下面。”高济国猜测着回答。

　　潘四爷猛然掀开壶盖，将壶举到王督办面前，质问道：“雪水如雪片，能让茶叶跟着旋转。可是你的茶，所有的茶叶都浮在水面上！这表示水重茶轻，你是不是在这茶里面放了别的东西啊？”

　　“不！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潘老板您多心了，不信你可以问问高博士啊！”王督办急忙掩饰道。

　　“这茶里要是放了任何不该放的东西，我在两丈之外就能够知道！你们如果想暗算我，就不应该用茶！”潘四爷放声大笑，忽然将壶中的茶水倾倒在木制的茶海上。

　　随着一股青烟袅袅升起，茶海蓦然之间已被烧蚀得千疮百孔。潘四爷又笑了笑，将太极壶装进盒子，站起身来。

　　“潘老板，你只要能走出去，那我就不送了。”王督办见阴谋败露，登时凶相毕露地威胁道。

　　“哧——”潘四爷一转身，手中的折扇已经抵住了王督办的咽喉。“王督办，我今天走不走得出去，就看你王督办的面子了。”

　　王督办只觉得咽喉发冷，分明感到折扇之中暗藏了一枚利刃，只要一旦弹出来，就可以戳穿自己的脖颈。

　　见潘四爷押着王督办走下楼梯，一层茶客中登时冲出几人，纷纷拔出手枪，对准潘四爷。忽然，一声呼哨，小六子带着一群持刀的大汉冲进茶楼，将那几人围在当中。那几人虽然手中有枪，但毕竟架不住对方人多，一时为之胆怯。

　　“王督办，谢谢你热情的招待，就不劳远送了！”潘四爷将王督办推开，在手下的护送下，登上马车。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潘四爷隐隐感到后怕。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有防范，非着了王督办的暗算不可。想到这里，他有些感激高济国，因为他在收到王督办的请帖时，意外地在门缝中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茶宴有异，切勿饮用。高”其实，即使不署姓氏，潘四爷也认得高济国的字体。一时，他朦胧地感到金嫣然并没有看错人。

　　小六子却在旁边问道：“我怎么没听过什么雪水泡茶的事啊？我这回可真长大见识了。”

　　“什么见识啊？我是诈他的。他根本就是个棒槌，一诈一个准。这点道行还敢出来混！”潘四爷笑着回答，显得对王督办之流不屑一顾。

　　就在潘四爷赴茶局的时候，董二府中的酒宴也刚刚结束，醉醺醺的井上太郎居中坐在客厅的主位，得意洋洋地告诉董二父子俩，说天皇的生日快到了，自己准备将太极壶晋献给天皇，陛下一定会十分高兴。当初，为了得到这把太极壶，井上大费周折，他先拜托自己的朋友——英国考古专家辛普森公爵，让辛普森以比利时万国博览会的名义，向民国政府邀请太极壶参展。随后，又由董公子出面贿赂了征集展品的王督办，将董家参展的“太极壶”与潘家的调了包。此刻，董公子满脸媚笑，用日本话和井上一吹一和，奉承他深谋远虑，心计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