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08-14 来源: http://www.zisha.com
紫砂之家讯:陶都宜兴,素以紫砂名闻天下。自明代以来,宜兴抟砂制壶者众,紫砂名家灿若群星,供春、时大彬、陈鸣远、邵大亨……风起云涌,佳器迭出,真可谓遗珍琳琅,令人叹为观止。今欣逢盛世,不仅大师名人风华辈出,更有青年一代紫砂艺人锐意创新,巧智贯艺,丁蜀天宝斋主人张海平,无疑是其中的皎皎者之一。
与许多紫砂陶艺人一样,生于陶都的张海平,自幼即耳濡目染,深受陶艺文化熏陶,其后跟随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吕尧臣学艺,浸淫紫砂陶艺,道法自然,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悉心钻研探索,使得古老的紫砂在空间艺术中逐渐展现出典雅、古朴、简秀、含蓄而又无穷的意境之美。
右为张海平
意境,在中国美学中是一个独特的审美范畴。它是情景交融、高度统一的艺术形象对欣赏者所触发并拓展出的丰富想象的审美空间,是人类创造的艺术表现形式的一种基本形态。艺术意境的营造,是在艺术家通过审美实践所产生的审美经验积累的基础上,通过审美联想、审美妙构后运用各种有效的艺术手段,经过艺术的再创造,所营造出的一种美的境界。
传统的诗书画等艺术领域在意境之美上所取得的成就,早已得到举世公认。作为中国传统工艺的紫砂壶艺,本身根植在中国的文化土壤中,其造型艺术自然无法摆脱中国传统美学影响,然而纵观紫砂壶艺,我们不无惊讶地发现,艺人的创作多集中于造型的均称、巧拙、虚实等方面的探究,意境之美在此领域却没有得到充分地展示。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相对诗书画等艺术形式,紫砂壶艺的发展历史较短,而且最初是作为日常用品出现的,其美是建立在技艺和实用的基础之上的,不讲求美感是不可能创作出高水准的作品,但一味唯美,也肯定是不行的。此外,历史上大多紫砂从艺者素质修养有限,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尽管如此,却并不意味着紫砂领域没有意境之美的创作。伴随着紫砂壶艺的发展,特别是历代深谙中国审美特征的文人的积极参与,紫砂艺人在创作中往往自觉不自觉地展现出意境之美。如大家都很熟悉的“圣思桃杯”,其匠心独具的塑形,气韵生动,令人数百年后透过沧老仍可感觉到桃的勃勃生机;顾景舟的“紫泥天鹅水盂”,以轮廊分明的块面塑出浮水天鹅造型,设计巧妙简洁,虽是案头小品,但悠然自得之意扑面而来;吕尧臣创作的“天际壶”,壶身下端以绞泥形成水流波浪曲线,壶身上部大片空白,配以扁长的壶身,尽显李白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的意境,堪称是由泥色化为诗境的典范。
张海平在紫砂壶艺道路上不断的积极探索,正是对意境之美的自觉追求。
在张海平眼中,紫砂陶艺的魅力,在于它的丰富,它的可塑,在于它可诠释自己欲表达的情感。的确,与欣赏者一样,制陶者最渴求与希望的是,在做陶艺或欣赏陶艺中,忘掉烦恼,过滤杂念,寻求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可以说,张海平的紫砂生涯源于兴趣,他最初的陶艺主要是通过观摩“自学”的,后来师从吕尧臣,才系统地接受了紫砂陶艺训练,逐渐掌握了娴熟的紫砂技艺,特别是传承了吕氏绞泥技艺的特色,对紫砂这一特殊载体的充分了解与掌握。然而随着学习地深入,张海平越来越发现,经过数百年的传承与发展,现代紫砂技艺在某些方面远胜昔人。然而与成熟的技艺相比,创作者的艺术创新却难以走出昔人的阴影。如何在创作中展现新一代紫砂陶艺人的理念与追求,成为自己不得不面对的课题。于是他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课题,是历史性的,是时代性的。遭遇这样课题的,远非张海平一个人。许多紫砂艺人都在为此而努力。他们在创作中,有的玩出了“摔壶”,有的玩出了“人工窑变”,有的玩出了“工笔点彩”……张海平漫步艺术历史长廊,自己置身于第三者地位,冷静地观察与思考。先贤有云:“艺术开始的地方,也是机械式的技巧终结的地方。”这宛如当头棒喝,使他跳出了技艺的窠穴――
张海平作品《熊猫壶》
紫砂壶艺的创作,不只是技艺的展现与堆砌,而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赋天趣于自然,蕴情韵于有形。
回顾自己的艺术发展之路,张海平觉得恩师吕尧臣的“小石冷泉壶”对自己的影响最大。在古人眼里,“画水至难”,可是这件作品却大胆地超越了传统造型款式,“不足于水,假物得姿”,以宛如被古溪急流冲刷了千年万载的天然卵石,令观者“似见清泉石上过,疑有溪声耳边来”。面对此壶,张海平领悟到,艺术不仅要做到“以大观小”,而且能“小中见大”,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情形交融的造型,形有尽而意无穷,使传统虚实相生的紫砂器体现出韵味无穷的审美特征。于是,他开始主动地追寻意境之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古拙大雅的“禅意”、苍劲浑然的“天缘”、敦厚磅礴的“补天”系列……一件件佳作问世,给熟悉紫砂壶艺的人们带来惊喜不断。
“青鸟”壶可谓“海平壶”的代表之一。作者在创作时精心选配了深色的紫砂泥料作壶身,然后通过娴熟的绞泥技艺,在壶身上自然而然地”洒“落几朵红瓣黄边的丁香花,又别具匠心地配以写意式鸟形壶钮,综合紫砂陶艺的种种手法,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唐代诗人李商隐“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的诗意。
张海平作品《天伦壶》
“一壶春雨梨花红”,是张海平的又一精心之作。这种作品通过嵌泥与绞泥之技,在端庄的壶身上形成冰纹与梨花,写意地描绘出春雨江南的俏丽意境。有趣的是,当人们欣赏这把壶时,常常会心生疑问:梨花不是白色的吗?怎么会有红色的梨花?是的,人们在自然界看到的多是白色的梨花,然而,在艺术创作中,张海平师造化而不为造化所拘――此壶以正宗的紫砂原矿为原料,壶身为紫偏红色,若点缀以白色的梨花,显然太过突兀,与壶身难以融为一体。于是他别出心裁地“创造”出了红色的梨花,一举解决了色彩搭配问题,使整个作品呈现出和谐的整体感。有人欣赏此壶时曾建议说,壶名不如改为“一壶春雨杏花红”或者“一壶春雨桃花红”、“一壶春雨海棠红”,那样不就与大自然相合了吗?但张海平“固执己见”。在他的艺术世界里,海棠、桃花、杏花虽红但过于妖娆,唯有冰清的梨花才适合质朴而高雅的紫砂来表现。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自然而立言,正如李贺诗歌所谓“笔补造化天无功”。“回黄转绿,看朱成碧”,在艺术创作上,这是一个从“写实”到“传神”的“有我之境”的创造过程。对张海平来说,红色的梨花,显然是一个大胆而又成功的尝试。其实,在艺术史上,类似的这样大胆而又成功的尝试并不鲜见。王维创作的“雪里芭蕉”显然与时令不合,历来为其辩护者甚多,其实,王维创作根本“不在乎”其笔下之物是否与时令相符,一如《梦溪笔谈》所引张彦远之语云:“王维画物,不问四时;桃杏蓉莲,同画一景”。兴到神会的艺术世界岂能等同于自然世界?又如当代董希文在创作油画《开国大典》时,为了显出天安门广场的明朗开阔,群众场面的雄壮宏伟,他在构图上不仅把天安门城楼中间两根廊柱之间的跨度大大放宽了,而且从透视学的角度出发,画面右方应该能看到的半边柱子也没有画上去。虽然这和实际生活中的建筑构架相差悬殊,但却在画面上使得国家领导人置身在这样一个天地恢恢的气氛中,从而体现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的庄严时刻。著名的建筑学家梁思成对这样大胆的构图处理激赏有加,认为绘画应该服从自身的艺术规律。他说,这在建筑学上是一个大错误,但是在绘画艺术上确是一个大成功。当代大家启功喜画“朱竹”,常人难以理解,启功解释曰:墨竹也好,朱竹也好,都是画家心中之竹,都是画家借以宣泄胸中之气的艺术形象,都不是严格的写实。启功此举,在苏东坡那里早已流出笔端了。苏轼也喜欢画朱竹。换句话说,这是志在笔墨,而非志在物象。物象几乎要成为舒适笔墨下的载体,而这种舒适笔墨下的物象,又与他们的诗情相结合,成为一种新的东西。诸如此类的例子在艺术史上可谓屡见不鲜。
一砂一世界,一壶一乾坤。世界是无穷尽的,生命是无穷尽的,艺术的境界也是无穷尽的。张海平在紫砂壶艺的意境美上作出了积极主动的尝试,这样的尝试还有待于深入。令我们高兴的是,在这样的艺术道路上,张海平并不孤独,不少紫砂艺人正与他朝着同一目标而努力。我们相信,在他们的努力下,当代紫砂壶艺一定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我们期待他们有更多的精彩之作问世,丰富紫砂壶艺的苑囿,也丰富我们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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