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6-11-29 来源:紫砂之家
提起宜兴紫砂,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各具特色的精美茶具,其实不然,宜兴紫砂是个品种繁多的陶艺品类:除茶具外,还有花盆、文具、炊具、餐具、酒具、烟具、雕塑陈设等,可以满足人们实用和欣赏的多方面的要求。
紫砂文具包括笔筒、砚台、笔洗、笔架、水注、镇纸、印泥盒等,历来是文人钟爱之物。明清以来的著名紫砂大师,除了以其独具一格的壶艺闻名于世外,他们都偶有紫砂文具问世。其中特别是明末清初的一代宗师——陈鸣远的文房雅玩更是达到了空前未有的水平,所制“莲芯水盂”及“梅根笔架”有“梅根已老发孤芳,莲芯中含滴水香”的赞语。
我国用陶瓷泥土制作砚台已经有很长的历史,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南京博物院及上海博物馆的陈列室内,能够看到的最早的宝物是魏晋南北朝时的青瓷砚台。当时宜兴是重要的青瓷产区,现在还保留有1700年前的一座青瓷古窑址,曾出土了大量的青瓷碎片,现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虽然未听到有砚台出土的报道,但从当时的社会需求推断,制作青瓷砚台有着很大可能性。
笔者是在近60年前开始使用紫砂砚台练毛笔字,当初小学生几乎都是用紫砂砚台,少见用石砚的,因为当地出产的紫砂砚台价廉物美(依稀记得1950年代仅几分钱一件)。砚台的样式有长方形及圆形两样,以长方形为主要产品,是用模型冲压一次成型,长约10公分,宽约6公分,厚约l公分。当时的窑户一般是将砚台作为一种副产品,在烧制茶壶及花盆的匣钵内空隙处放置几件砚台,以便增产增收。除此种大量生产的普通砚台外,还有出于紫砂名家之手的高级工艺美术品。一般来说这是应文人书画家的特殊要求制作。艺人会精心设计并选择最佳的泥土制成,再经缓慢的干燥后入窑烧成。名家作品泥色古朴质地润泽,既发墨又不伤笔,深得人们欢心。笔者交往的当代书画家中,唐云、亚明、吴作人等多人都有用紫砂砚台作笔耕之田的嗜好。
我开始制作紫砂砚台是在1955年进入宜兴紫砂厂学艺之后,当初是以此来学习紫砂传统技艺。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也做了一些,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应吴作人先生之约为其制作紫砂砚台的一段往事。
1972年,时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的吴作人偕夫人到宜兴访问先师徐悲鸿先生故居时,专门来到闻名中外的宜兴紫砂工艺厂参观。当时我在厂技术部门工作,厂长要我专门接待北京来的贵宾,当我一见到吴作人夫人肖淑芳老师时真是喜出望外,因为1960年我在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求学时,肖老师曾应梅健鹰老师之邀,教授我们水彩画技法达一月余。(肖、梅同为抗日战争时中央大学徐悲鸿先生的同班学生)。当时我是初次见到吴作人先生,师生相见甚欢。参观紫砂厂产品陈列馆及各生产部门后,院长夫妇对精湛的紫砂陶艺赞不绝口,临别时提到想要定做一方紫砂砚台,讲这是他多年的愿望,因目前他虽然拥有多方名贵的端砚歙砚,却不合用。我当即表示很高兴协助实现他的愿望。并希望吴先生回京城后将款式、大小规格及泥质色调等要求写信告诉我。
不久收到了吴先生北京的来信,上面有草图一张,圆形,要求此砚两面能用。一面深一面浅,深面用于画大写意画,直径约18公分,高约5公分。我决定亲手为老师制作,首先选择窖藏多年的优质紫砂陶土,用80目筛过滤除去粗砂。为了使砚台更发墨,将砚台受墨面的泥土内渗入适量的硬度较高的200目的金属氧化物,用传统工艺制作而成,经较长时间缓慢干燥,然后放入100立方米倒焰窑内最稳妥的地方烧成。经96小时后出窑,成品完美无缺,色泽古雅珠光内含。不久正好有机会去北京出差,顺便将砚台送到北
京西郊花园路吴先生府上,吴先生见了顿时两眼放光,并立刻用墨试研,非常高兴说:感觉比端砚歙砚下墨更快,真有点将石蜡涂于热锅上之感觉。1972年仍然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两老府上还不常有人走动,他们也比较清闲,当时吴先生兴致很高,说一定要画一幅画给我以资留念。
第三天吴先生来电话要我去他家,我应约前去,吴先生拿出两幅画,一幅是吴先生画的金鱼睡莲,另一幅是肖老师画的紫夷画,上面均已落了款。当时我的高兴劲真是无法形容。这两幅画是我最宝贵的藏品。
此后,我按为吴先生造砚之法为自己制作了两方砚台,一方因烧制时升温太急而略有起泡,好在并不影响使用。另一方可特别完美,一直带在身边,习作书画时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1978年我去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攻读研究生,去拜访吴作人先生夫妇时,在画室内吴先生说:“这几年来主要用这方紫砂砚台画画,非常顺手”。我看到经老师几年使用被墨汁润泽,这方紫砂砚台与后配的紫檀木月阜形砚盖浑然一体,更显得古朴可爱。
之后的岁月中,仅仅做了两方砚台:1994年年初应台湾中华艺术协会邀请,在台北国父纪念馆举办“芳权陶艺展”,我与夫人许成权合作了一套文具,其中的圆砚台是我所作,砚台盖面为龙文装饰,此砚后被台湾友人叶阿松先生收藏。今年,台湾乡贤徐鳌润前辈将他多年潜心研究紫砂砚台的成果与我交流,很有启发。特与夫人选用仅存的20多年前的紫砂泥,制作了一方竹形紫砂砚台,赠送徐老先生,聊表敬佩之心。
去年中秋旅居美国时,应徐鳌润前辈及台湾《唐人工艺》黄健亮先生之约,曾经草拟了《深受文士喜爱的宜兴紫砂陶砚》一文,当时因为所有资料均在南京家中,只是凭记忆行文,深感内容尚有缺失。今年春天回到南京查找相关资料,竞发现了吴作人肖淑芳夫妇1973年8月8日寄给我的一封信,信是用毛笔写在宣纸上的。在当年的6月中旬,吴先生曾给我寄来一信,信中画了欲定制的砚台的草图,并提出在
紫砂砚台外表可否上一层釉。(可惜此信已失)。为此我于6月28日去信,提出我的看法:紫砂贵在材质,也不用耽心被墨染洗不掉,似乎以不施釉为佳。8月8日的来信便是回信。吴先生在信中又写道:“……不久前曾和文具方面的同志谈起,都深感兴趣,盼望早日能看到试制成品。”再一次表露了急切的心情。
从紫砂泥的化学成份及烧成温度看,紫砂成品应该属于半陶半瓷的范畴,也就是有人所说的“炻器”,只要烧成温度够高,制品呈暗肝色,被墨迹沾染是可以清洗掉的。
清代由于受到宫廷趣味及景德镇瓷器风格的影响,紫砂制品上施釉彩曾经风靡一时,这是在烧成后的紫砂成品上再施加一层低温釉,经二次入炉用低温烧成,不仅成本增高,而且该釉的主要成份是铅,对人体有害,最重要的是这层釉将紫砂的优良材质肌理掩盖了。所以在清代流行一时后,民国初年只有少量产品出现,至1970年代后几乎就绝迹了。
近日接到台湾徐鳌润前辈的电话及来信,并将去年我赴美前送他的紫砂竹节砚台的照片寄来,信中表示希望多了解一些有关该紫砂竹节陶砚的情况。我在前文中曾经写到:去年有感于徐前辈执着研究家乡历史文化艺术的精神,特别选用珍藏20多年的紫砂泥制作了一方瓦形竹节小砚赠送他。青青翠竹千百年来常常被人们喻为坚贞有操守、有气节的象征,历代文人将竹与梅、兰、菊合称为“四君子”,成为文学、绘画及工艺品的传统题材,因此翠竹造型也成为历代紫砂艺人创新喜爱的题材。我们所以设计瓦形竹节砚台,一方面是借物喻人,表示我们对前辈乡贤的敬慕之情;另外徐老的故乡——宜兴张渚盛产毛竹,期望贴塑着潇洒飘逸的竹枝竹叶能给徐老的书斋吹去一缕和煦的清风,以聊解他的乡愁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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