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03-02 来源:紫砂之家
新年伊始,上海档案馆举办《兰台光影》摄影展,我在一张题为《沪郊小镇茶馆》的老照片眼前站了良久。照片中,五六个中年男子围坐方桌,正喜滋滋地议论什么,系着围兜的茶馆老板在为他们冲泡茶水,壶是很一般的紫砂壶,茶盏倒是白瓷的,只是其中一只已有崩口,身后的炉灶热气腾腾。照片摄于上世纪80年代初,这再普通不外的场景唤起了我夸姣的回忆。
我的童年在浦东渡过,我栖身的那条街转角处有家茶馆,我上小学的时候天天迟早两次必经那里。茶馆很热闹,菜农卖掉了菜,带着扁担和空箩筐,喜欢在那里略坐,喝一壶茶,从对面大饼摊买一副刚出炉的大饼油条,美滋滋地享受。港区上完夜班的码头工人也会在茶馆小憩,身边还带着杠棒,黄锃锃的,在晨光中闪亮。我的父辈们也喜欢在那里消磨时间,大到美国人在日本扔原枪弹,小到某户人家生小囡发红蛋,家长里短都是他们的话题。1965年,我去嘉定G口,离开的时候我还在那里的老虎灶泡过开水,两分钱一热水瓶,三分钱可灌两瓶。
浦东的这家茶馆不算大,大一点的茶馆往往与书场连在一起,喝喝茶听听评弹的也多为平民庶民。我初到嘉定,南门的茶馆规模与我儿时常经由的那家大抵相仿,而州桥的塔厅书场排场势就比较大了。这些年,妻子殷慧芬迷上评弹,家里的音响常播放委婉的弹词开篇。一天,一个叫阿庆的朋友来串门,一听唱词他喜笑眼开:“喔唷,蒋调么!”我顿觉惊奇,这家伙对评弹熟呵!阿庆却道出其中缘由,自幼父母常叫他去塔厅书场的老虎灶泡开水,他手提热水瓶,伺机在那里多呆刻把钟,久而久之对蒋玉泉张鉴庭余红仙的腔调就熟了。那天他还真的咿咿啊啊唱了几句《宝玉夜探》。
类似的场所还有嘉定西门的上林春书场,周关东主编的《人文嘉定》一书中说:“上林春书场建于清代”,“书场中、晚两场演出,早上主要作茶馆。”“水路来的,把船停在河里,上岸即到上林春来泡一壶茶歇脚。陆路来的,无论挑担、步行,也是到此会萃。水陆交汇,好不热闹。”本世纪初,房地产开发商的推土机在“上林春”对岸隆隆作响,我和殷慧芬想在发烧的推土机眼前泼盆冷水,请来新华社、《新民晚报》记者和摄影师尔冬强。尔冬强站在练祁河南岸远望“上林春”,连称其美,激动得想把它买下来。如今“上林春”旧屋尚在,只是既无茶香更无吴音绕梁。
这些年,我们也常在江南小镇古村行走。有一年在姑苏东山的一条老街见到久违的旧式茶馆,几张八仙桌,柜架上摆放着老茶客们寄存的茶具,搪瓷杯、紫砂壶,更多的是大小不一的各式酱菜瓶。一侧竖着卸下的排门板,门板上的木纹与店主一样苍老。老太已七十开外,老伴已过世,儿女在姑苏高新技术园区。忙上忙下,白叟在灶前的动作已不很利索。见我们一行十来人在茶馆坐下,她满心喜欢。白叟对茶馆未来深感迷惘,晚辈虽常来探望,但要他们继续这份家业无异于天方夜谭。以后,每去东山,我总想找这家茶馆,却再也找不到了。我们也曾在浦东新场古镇见识过一家老茶馆,那次去时正在整修装饰,望着纵横交错的脚手架,我又心生感触,装修一新之后,那些手执扁担的菜农、卷着裤脚管的船民还能随意出入吗?会不会也像那些奢华会馆一样,门口竖起“衣衫不整者谢绝入内”的招牌?沪上茶楼动辄一壶几百元的标价已屡见不鲜,这让每月三四百元镇保收入的市郊农夫如何消受?
“食罢一觉醒,起来两盅茶。”属于平民庶民的茶馆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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