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九章(2)

　　说罢，慧真带着小六子和月莲连夜下山而去。

　　由于连日没有灵玉的消息，潘四爷急得如同百爪抓心，每日除了派家人外出打探消息，就是拜佛祷告，求佛祖保佑女儿平安归来，比任何善男信女更加虔诚。这天，他独自一人来到灵玉房中，看着女儿的照片，抚摸着女儿的玩具，心中越发忧急。无意中，他发现书桌上的一个本子，打开一看才知道是女儿的日记。

　　潘四爷随手翻阅了一页，却骤然被其中的文字打动，他静下心来，一遍遍地读着：“为了一把壶居然要把我沉井，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即便后来姨娘告诉我，那都不是真的，但我依旧不能原谅他，想到这件事我就感到寒心。我以前不喜欢姨娘，可是今天我发现，与父亲相比，她身上更有人情味。为了情感她可以抛弃一切，甚至生命。而我父亲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只爱物华天宝，他不爱人。慧真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懂物华天宝，也爱人。我多么希望，我的父亲也能大彻大悟啊……”

　　潘四爷眼角渐渐酸涩了，他掩上日记本，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追悔蓦然涌上心头。看到女儿的心里话，他再度想起与慧真在密室中的谈话。那次，慧真也曾直言不讳地说过——他只爱壶，不爱人……

　　泪水，渐渐从潘四爷的眼角滑下来，跌落在那本日记上……

　　慧真终于带着小六子和月莲回来了。

　　潘四爷顿时感到自己有了主心骨，他拉住慧真叹息道：“你回来了，看到你就像看到灵玉一样。”

　　“潘施主，不要心太焦了，以免伤了身子。那些绑匪，既然是冲太极壶而来，当太极壶没有着落的时候，大概不会伤害灵玉小姐。”慧真虽然内心焦急万分，却尽力安慰潘四爷。

　　月莲也赶紧劝慰说：“对呀，潘老板，你别太难过了。你看，我把你还给我的几把壶都带来了。如果太极壶还不够，就把那几把壶都给他们，只要小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潘四爷望着月莲，心中一时感激，一时愧疚：“月莲，你真是个好姑娘，患难见真情啊！”

　　慧真又说：“潘施主，您别太难过了。我们还得靠您拿主意，救灵玉小姐回来呢。”

　　潘四爷点头说：“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他们，答应拿壶换人，我要他们绝对不能够伤害灵玉。我还说在换壶的那天，我会亲自出面。他们要是伤害了灵玉，我绝不答应。”

　　这时，小六子急匆匆跑进来，禀告说：“老爷，老爷，蒋小龙要见你。”

　　潘四爷对蒋家向来反感，何况此时心情烦躁，于是说：“他来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让他走。”

　　“他说——不见着你，他就不走了。”小六子说。

　　潘四爷见状，知道情况有异，于是吩咐把蒋小龙带到客厅等候。刚到客厅门口，只见衣装凌乱的蒋小龙扑通地跪在潘四爷面前，失声痛哭：“潘世伯，侄子小龙给您报丧来了——家父已经故去了。”

　　潘四爷大感意外，惊问：“蒋老板已经去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呢？”

　　就在方才，蒋青山还和儿子一起泡澡堂，蒋小龙那时还对潘四爷恨恨不平，对父亲说：“这潘老四把咱们给耍了，徐家债也赖了，现在这壶又没落在咱们手里。这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不能吃这哑巴亏。”

　　蒋青山横了儿子一眼，责备道：“你懂什么？俗话说——盗亦有道。你爹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知道什么轻什么重。你以后遇事要多看多听，少说少插嘴，祸从口出啊！三教九流都是有规矩的。不能因为兄弟不和，就引狼入室，更不能认贼做父。像董老二这样，和日本人合伙坑害中国人，早晚是要遭到报应的。我要是他，死了都没脸进老祖坟！”

　　蒋小龙一时无话可说，蒋青山又忧虑道：“潘老四比董老二要聪明得多，有高明的地方。到底是大富人家出身啊，潘老四要是能逃过这一关，算他命大。要是逃不过这一关……不过我们还得提防董老二朝咱们下手。”

　　“咱们又没得罪他，充其量是不跟他合作，他凭什么朝咱们下手？”蒋小龙不解地问。

　　“潘家是金陵的大户，潘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各方总得有个交代。董老二和日本人要想手脚做得干净，不是拿咱们做替罪羊，就是要灭咱们的口。你还年轻，不知道这浑水一旦趟进去，要出来可就难了……”蒋青山正说着，忽然见两个穿和服挎刀的人冲进澡堂，径直向自己奔来，他情知危险临头，猛地将蒋小龙按入水中。

　　就在这一瞬间，两名日本浪人已经拔刀出鞘，刺入蒋青山胸膛。池水骤然被染得通红，两名日本人随手擦净刀上的血迹，扬长而去。

　　听说蒋青山因拒绝与董二及日本人合作，被刺杀而死，潘四爷顿时大为敬佩，以往的恩怨瞬间冰消。此刻，他与蒋小龙更有同仇敌忾之心，感慨地说：“令尊在江湖上有褒有贬，这次宁愿杀身成仁，不愿见利忘义，更为了不愿意害我而被杀死，我潘某人一定要承这个情！”

　　慧真分析道：“这也说明——灵玉小姐这件事，是董家联手日本人干的。”

　　潘四爷点头称是，随即带了蒋小龙，前往警备司令部报案。

　　听说董二竟敢勾结日本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杀人，警备司令阎如何火冒三丈，望着蒋小龙，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