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四章(1)

　　慧真回到潘府，径直走进潘四爷的书房，说自己在潘府耽搁已久，现在壶盖已经配齐，自己再逗留也无益，准备即刻回到华安寺去。潘四爷见慧真突然提出辞行，心中大感意外，于是请他暂留两日，容自己安排时间为他饯行。出于礼节，慧真勉强答应。

　　这两日内，潘四爷百般劝说，灵玉也流着泪恳求，但慧真去意已决，毫无回转的余地。不论是谁来劝他，他都不加理睬，闭目念佛。灵玉黯然神伤，她在潘府向来是要风得风，要 雨得雨，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见慧真冷若冰霜，她心中的伤痛和怨怒已是无以复加，虽然晚上躲在房中偷偷哭泣，但当着慧真的面却不肯表露，也故意板起脸不理不睬。

　　眼看两日之后，慧真收拾了行李，正待出门而去，却见潘四爷缓步走来。慧真放下行李，合十见礼道：“潘施主。”

　　潘四爷神色伤感，显得难以割舍，叹息道：“看来，小法师非走不可了，鄙人也留不住，起码让鄙人替你饯个行吧。”

　　“饯行就免了吧。”慧真淡淡地拒绝道。

　　“那个董二爷，你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想找你啊。只要你一离开潘家大院，他就会抓你。他一直想找你替他仿制名壶。”潘四爷半是劝阻，半是威胁地提醒道。

　　“小僧一直住在华安寺，才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已看尽世态炎凉啊。小僧只想尽快回到华安寺。”慧真不在意地说。他现在已经知晓潘四爷心机深湛，对潘、董两家的明争暗斗均感到厌恶。

　　“那好吧。那你今天晚上，就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一早，我让李三替你准备好车子。”潘四爷见无法挽留，于是亲手将慧真的行李送进屋内，答应他明早便放行。

　　“不必了，潘施主。明日，小僧自己走就是了……”慧真见状，只得回到屋内，答应再留一晚。

　　“有接有送，有始有终嘛……”潘四爷客气地说。

　　灵玉这几天为慧真的绝情，已是五内如煎，她伤感自己虽然一厢情愿，却与慧真毕竟不是一路人，只能有缘无分，虚掷真情。但岂不知，慧真为人外冷内热，虽然是佛门弟子，但少年男女相互悦慕乃是天性，灵玉聪颖文秀，活泼雅致，对他又是一片真情，慧真哪能视而不见。虽然他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有凡心，但内心深处却早已俗缘萌动，只是他自己也未必全然知晓。慧真决意离开潘府，一是因为自伤身世，二是厌憎潘四爷的阴鸷，却感觉愧对灵玉。

　　眼看自己明天一早便要上路，慧真辗转反侧，望着窗外凄冷如冰的月光，竟难以入睡。他索性起身，走到灵玉房前。慧真原想说出自己心内的感受，然后与她道别。可是，就在他举手欲叩门的时候，却骤然失去了勇气，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忽然一个黑衣蒙面的盗贼从花丛中蹿出，直向慧真扑来。慧真一惊，连忙凝神应战。哪知又一名蒙面人从背后偷袭，已拦腰将慧真抱住。慧真接连用力，却难以甩脱。就在此刻，灵玉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原来，灵玉听到门外动静异常，于是开门察看。见慧真危急，灵玉连害怕也忘了，无暇多想，随手抓起一把椅子狠狠抡去，正砸在偷袭慧真的那蒙面人腰上。乘那人手一松，慧真向后一记“肘锤”，将那人打倒在地。旁边的蒙面人急忙扶起同伙，跳墙逃去。慧真担心他们暗处有同伙，生怕灵玉受害，于是挡在灵玉门前，没有追击。

　　这时，潘府上下都被打斗声惊动，李三打着灯笼，带着几个仆人跑来。潘四爷衣衫散乱，手中提着一柄剑，随后赶到。

　　李三急忙禀报：“小姐看见有两名盗贼，要绑架慧真法师。”

　　潘四爷急问：“抓到人了吗？”

　　李三摇头说：“我刚起来，看到两个人从后院翻墙跑了。”

　　“把各个大门都锁好，逐屋逐屋地搜，看看有没有漏人了。”潘四爷连忙吩咐，然后问慧真：“小法师，你没受伤吧？”

　　“只是蹭破了点皮，不是大伤，不碍事。”慧真回答。

　　“小法师，你看出他们是什么人了吗？”潘四爷又问道。

　　慧真沉吟道：“他们都蒙着面，小僧没有看到他们的面孔，好像只是听到他们说……二爷，二爷……什么的。”

　　潘四爷怒道：“这个董二爷，真是的！生意做这么大，还干这种事。”然后，对慧真叮嘱道：“小法师，你这两天一定要小心一点。被他们粘上了，要摆脱可不容易啊！”

　　慧真见灵玉站在门口，神色幽怨地注视着他，于是上前道谢：“我要感谢你。没有你的搭救，我可能被他们绑走了。”

　　灵玉却冷冷地说：“我用不着你谢。我是打强盗，不是为了救你。”然后，她立即转身回屋内，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慧真呆望着房门，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骤然涌上心头。

　　潘四爷对李三吩咐道：“派人送小法师回房间去。这两天要严加防范，不要让他们得手了。”

　　李三连连称是，立刻护送慧真回房，并布置了几名仆人彻夜值守。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潘四爷早已看出慧真的性情外和内刚，对他威逼或利诱都无济于事，但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特别是劝他替旁人着想，则会收到奇效。潘四爷详细向女儿询问那天的事由，对慧真忽然萌生去意，已经心知肚明了几分。于是，他立即吩咐小六子，尽快将混迹在南京的孙黑子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