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三章(1)

　　潘四爷知道董二不肯善罢甘休，他现在垂涎的，除了太极壶之外，还另有一个大活人——慧真和尚。自打上次回绝了董二提出的合作要求之后，潘四爷处处留意，严加戒备，以防董二和日本人再耍花招。不论是明抢还是暗偷，他都做好了几手防范准备。

　　可是，经过一段太平无事的日子之后，潘四爷忽然收到政府实业部的一封公函，要求征集潘四爷收藏的太极壶，赴国外参加万国博览会。

　　潘四爷为了核实公函的来历，专门到实业部去询问，负责征集展品的王督办告诉他：“我们的顾问——英伦的古玩专家辛普森公爵，确认为最好的展品还是没有征集上来。他特别提到了，潘老板手里有一把阴阳太极壶。因此给您发了征集的函件，期望潘老板以国家的荣誉为重，将我们的顾问辛普森公爵特别提到的那把壶送交我处，以便我处审定之后，送往欧洲的比利时国参展参赛。”

　　潘四爷却疑惑道：“敢问那位公爵大人，怎么知道鄙人手上有一把阴阳太极壶呢？”

　　王督办回答：“潘老板，这就是紫玉轩和您老的名气了。就像是您不认识我，但我却久仰您的大名一样。贵店有此荣耀实属不易。望潘老板不要辜负政府的栽培，失掉这次机会。”

　　王督办的回答虽然冠冕堂皇，但根本没说到点子上，所以潘四爷也始终满腹疑云——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辛普森公爵，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太极壶的秘密的？他暗自告诫自己，在这世道上，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

　　小六子和李三却十分乐观。

　　“今天这事儿，绝对不会有假。咱们就不管他是什么公爵母爵，咱们就认这政府了。只要他们庙门立这儿，跑了和尚也不怕。”小六子嚷着说。

　　“一展，那就是铁板钉钉，就是咱们的了，谁还敢来抢？”李三也这样认为。

　　潘四爷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让李三通知慧真，让他赶紧仿制壶盖。

　　对慧真来说，最难过的一关，还是那个女子形状的“阴性”壶盖。灵玉在帮他设计图案时，就说过其中的不足：“你现在做的女人呢，还真是比过去像了。不过我觉得姿势还太硬，都像是在练武功的女人。我觉得太极壶盖儿，应该是一个充满了‘女人味’的女人。”

　　“什么是女人味啊？真叫人头疼。”慧真叫苦连天。上次潘四爷设的计策，使慧真看到了女人形体，但“女人味”这种东西，那真是看不见也摸不着。

　　“只有你这个傻和尚才能头疼，别的男人才不会头疼呢。”灵玉嗔怪地说。

　　“偏偏这个壶盖儿，就非我这个和尚做不可。这怎么办啊？”慧真感叹造化弄人，世事颠倒。

　　“那很简单啊——你要想做壶盖儿呢，就不要做和尚；要想做和尚啊，就永远都做不出壶盖来。”灵玉的口气充满责问和怨愤，“我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你正视过我吗？行了，看着我，盯着我！”

　　慧真硬着头皮抬起头，眼睛看着灵玉，眼神却总是游移到旁边。

　　“眼神别转开！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灵玉一边说，一边慢慢凑近慧真。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慧真的鼻孔，明显是从灵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慧真心中一荡，或许这就是久寻不获的“女人味”，但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却使他打了个喷嚏。慧真的脑海忽然一阵清新，想到镜空师父最近云游到南京，也许还没有离开呢，自己左右想不到更好的设计，何不找他请教一下？

　　想到这里，慧真起身就向府外走去。灵玉见状，也紧紧地跟了出来。

　　自从上次董二提出要慧真为他仿制古壶，遭到潘四爷的拒绝之后，他一直不死心。这次，他索性厚起脸皮，向潘府提出要见见慧真，却被小六子挡了驾，说小和尚从来不见客人。

　　“这么说，是那小和尚不愿见我？”

　　“是嘛！”小六子故意为难地说。

　　“堂堂一个潘四爷，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都治服不住？这能够叫我相信吗？”董二心头窝火，气得问道。

　　“董二爷，您老是有所不知啊，这小和尚他自认为有手绝活儿，这性格还孤僻，在我们家是处处摆谱拿大啊！我们拿他是轻也不是，重也不得，没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咱们求人家办事儿，那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小六子一副有苦难言的神色，倒向董二诉起苦来。

　　“你家老爷没好办法，小姐也没好办法吗？”

　　“二爷，您这话什么意思，小的不太明白。”

　　“你别跟我这儿装蒜！那小和尚，都快成你们潘家的上门女婿了。这谁还不知道啊？回去跟你们四爷说，这事儿呀，他要上点心。井上先生还等着我回话呢。”董二怒气冲冲，又将井上这个日本后台搬出来压人。

　　“好，好！”小六子赔着笑脸，但就是不让董二进门。

　　“真不行，就让我来给小和尚开开窍儿。”董二杀气腾腾地威胁道。

　　董二真是气疯了，自己接连被潘老四算计，可是却连潘家的一根汗毛都没捞着，这次非来点硬的不行。想到上次，自己和井上谋划拦截潘家的船，没想到派去的浪人只带回几包窑渣，气急败坏的井上对着自己和劫船的浪人，把中国话和日本话里面骂人的言语都用尽了。结果呢，自己挨了顿臭骂，他潘老四倒从渣土里淘出一堆绝品紫砂壶。万一井上要是翻了脸，把自己甩开，那就别说赚钱了，自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这回，我董二爷必须他娘的先下手为强，只要将那小和尚弄到手，就等于弄到了无数古壶、名壶，这笔财源可是数不胜数。主意打定，董二立刻脚底加油地赶回府去，和在那里等候的井上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