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三章(2)

　美……”高济国忽然发现灵玉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怔怔地出神，他忙问：“怎么了，小姑娘？你这一安静，我反而不知所措了。”

　　“我喜欢听你讲这些。”灵玉没想到，高济国居然懂得这么多艺术知识，而且比父亲那些壶道有趣味得多。

　　“是吗？那我可得收费呀！博士级的我，可不能白讲啊！”高济国伸出手指，做点钞票状。

　　“财迷！好啊！那我聘你做我的家庭教师吧。你开价吧——”

　　“这个嘛，免打就行。”

　　“什么免打？”

　　“你想啊，在你这闺房里头，我给你教这些，要是让潘老爷子知道了，还不拿大板子把我打出去啊？”高济国笑着说。

　　“还真有可能呢！”灵玉也感觉危险，好在父亲现在远隔千里。

　　这时，高济国又看到了灵玉新作的国画，平摊在桌子上，连墨迹都崭新的。

　　“你会画工笔画？”高济国问，他发觉灵玉简直是位才女。

　　“请多指教！”灵玉指了指画面说。

　　“中国画很讲究意境，可就是不太讲究透视、光源。”讲到绘画，高济国居然也谈得头头是道。

　　“你认为，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见高济国言必称西方，灵玉有些不满了，这可完全违背了父亲平时对她的教导。

　　“你还别说，那外国的月亮，它就是比中国的圆。别这么认真，开句玩笑。坐下，坐下。”高济国如同在自己家一样招呼灵玉，“我跟你说正经的，要想搞艺术，我觉得就应该走中西文化交流的路子，兼容并蓄才能出好作品。”

　　“我觉得从你一进门到现在，这才算是说了一句正经话呢。”灵玉坐在他旁边，笑着说。

　　“我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正经了？再说一句正经的——我昨天啊，在路上碰见你那个大美人妈妈，不小心得罪了她。”高济国说。

　　“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要老提她嘛。”灵玉的口气明显地不悦了，她最不愿意别人说金嫣然是她妈妈，可是高济国接连犯忌，好像没有一点眼色。

　　“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真的很不喜欢她？”高济国愕然问。

　　“那是我们的家事。”灵玉不耐烦地回答。

　　“Ｐｒｉｖａｃｙ（隐私）．”高济国用一句外文给自己解围。

　　午餐时候，丫鬟已经端上了饭菜，灵玉和金嫣然都没有胃口。灵玉还在回味高济国讲的那些西方艺术，金嫣然是嫌最近闷得慌，偏头痛又犯了，她抱怨那些中医全是“冬烘先生”，开的药吃了多少剂都不管用。最后，金嫣然下定了决心，找个西医诊治一下。和潘家最熟悉的西医，只有高济国了，于是李三按灵玉指点的路径，陪金嫣然来到“德华诊所”。

　　一进门，李三就对这里很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呛得鼻子难受，远比不上中医诊所，那是类似茶香的药物香味。还有挂在墙壁上的一张画，居然画的是一个被大卸八块、五脏六腑都露出来的人，仿佛刚刚被凌迟过，看着怪吓人。护士说那是人体解剖图。

　　值得李三欣慰的，是高济国对太太倒十分尊重，他让护士给送了一杯咖啡，结果是又甜又苦又香的黑水，冒着热气，大概是外国茶。

　　“这德华诊所是你开的？”金嫣然问。

　　“是啊，其实上一次在贵府，我曾经给过夫人名片。只是夫人当时手拿紫砂壶，没有接。还有那一次，咱们狭路相逢的时候，我就朦胧地感觉到，我们会再见面的。”高济国说。

　　“是吗？”金嫣然隐约想起，在灵玉的生日宴会上，似乎有这回事。

　　“我就说早晨起来的时候，眼皮怎么直跳呢，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原来是潘夫人大驾光临。”高济国忽然笑道。

　　“你们西医都是这么爱开玩笑吗？”金嫣然被逗笑了，反问道。

　　“我们开玩笑归开玩笑，只是为了缓解一下病人的紧张心情。诊断归诊断，绝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毕竟我们是医生，以解除病人的病痛为根本。”高济国谈起做医生的本分，这点和中医倒差不多。

　　“那你这么年轻，我怎么相信你的医术呢？”金嫣然不放心地问。以前她看中医，都是胡子越白，医术越高，仿佛胡子就是招牌。

　　“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跟夫人说，我是医学博士，在美国和欧洲受过严格系统的医学教育。夫人可以怀疑我的年龄，但不可以怀疑西方的医术——那是真正的科学。”谈起西方医学，高济国的言语有些激昂了，如同宗教信徒捍卫自己崇奉的神灵。

　　“那好，你说说我到底得的什么病。”闲谈了半天，才说到正点子上，李三等候在一旁，都快被消毒水给熏晕了。

　　高济国仔细观察着金嫣然的气色，说：“夫人营养良好，起居正常。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自然是富贵病。”

　　“富贵病？富贵病是什么病啊？”金嫣然问。

　　“那就得麻烦夫人您解开衣襟，西医必须做完诊断以后，才能得出结论。”高济国说着，戴好听诊器。

　　“这不行！你号一下脉不就行了吗？”金嫣然吓了一跳，没想到看西医还要脱衣服，这被潘四爷知道了，可是天大的罪过。

　　“西医靠的不是脉象，靠的是器械诊断。”见金嫣然还在犹豫，高济国安慰说：“其实夫人大可放心，在诊断的时候，旁边都有护士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