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十五章(4)

　“好，成交！谁反悔谁是小狗！”小六子抱起小狗，随意地说：“我把那狗食盆子，也一块拿走了啊。”

　　“盆？什么盆？”孙黑子忽然问道。

　　“狗食盆子！”小六子提高了声音。

　　“不行！绝对不行！”孙黑子连连摇头。

　　“你看你，你把干儿子都过继给我了，我拿个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小六子不满地说。

　　“当然有什么了！这盆子我留着有用。”孙黑子说，“我就算卖儿卖女，也不卖这盆子。”

　　“它不就是一狗食盆子嘛。”小六子故意装出不屑地说。

　　“没错，就是一狗食盆子。可我就是不卖！走吧走吧，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孙黑子也同样是一副不屑的神色。“我告诉你，我一个月能卖五六条狗，就全靠这狗食盆了。”

　　小六子登时愣在那里了，刚才他死乞白赖地缠着孙黑子买小狗，其实就是冲这只狗食盆来的，虽然他没专门学过古董鉴别，但跟了潘四爷几年，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其中的门道，所以他刚才一眼就看出，这只狗食盆其实是唐代的红窑名瓷。没想到，自己反而钻进了孙黑子设的套子。

　　“说好的啊，不反悔，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小狗。再会，再会，走好啊！”孙黑子翻着独眼，望了望进退两难的小六子，竟下了逐客令。

　　“老板，这是赝品。”潘四爷忽然指了指地上的盆子。

　　“你胡说！”孙黑子立刻发怒了。

　　“这的确是赝品啊！这是清人仿唐代红窑的极品。”

　　“你有何凭证？你是谁啊？”

　　“我是收古董的。我今天把你这么一点破，以后你的小狗，恐怕都卖不出去了吧？”潘四爷故意提高了声音，特地让包子铺内的客人全都听到。

　　“你他妈别叫！你给我说清楚，你还我清白！”孙黑子的独眼气得通红，几乎要扑上前动手打人了。

　　“我就说它是赝品。”潘四爷说着，随手掏出张银票，“这里是五十元的银票，我收了它。”

　　“既然是假的，你干吗收它？”孙黑子犯疑了。

　　“我要听它一响，让它以后永不骗人。”潘四爷说着，将盆子拿起来，走到门外，却听“砰”的一响，盆子虽然落地，却完好无损。

　　面对众人的目光，潘四爷冷冷地说：“我说是赝品吧，还牢得很！小六子，带回去做纪念。”

　　潘四爷说罢扬长而去，小六子俯身拾起盆子，紧紧跟在主子身后。孙黑子的独眼，颓丧地望着远去的主仆二人……

　　“老爷，你看，我已经把这个盆子洗干净了。这个，绝对是唐代太宗年间的东西，好着呢，你看。”回到客店内，小六子一叠声地夸耀着。

　　“这是前代高人仿制的，也有近百年的历史。要不是好东西，能蒙咱们的钱吗？小六子，你也不想想看，这里是，江南佳丽地，千古帝王州。你想在这拣漏子，没门！”潘四爷叮咛道。

　　“老爷，多悬啊！您要真把这盆摔碎了，多可惜啊！”小六子忽然后怕起来。

　　潘四爷却笑了，手掌做了个拍打的姿势：“亏了你啊，还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根本就没有摔，我是用手拍的，碎不了的。”

　　听到这句话，小六子顿时一副哭丧脸，面对喷香的蟹黄包，竟一点也不想吃了。“我以为跟了您四年了，就可以出徒了呢。我还差得远呢！”小六子既自责，又沮丧。

　　“你能看出这个盆，就不错了。”潘四爷安慰道。

　　“那是因为，我看你一直盯着那盆，我才……”

　　“那也算是你有眼力啊。”潘四爷说着，忽然又沉吟道：“这丁蜀大有物华天宝，那个蒋青山啊，别想一手遮天。我们要找……要寻哪……”

　　“蒋老板，你别不好意思，你就开个数，我绝不还价。”望着架子上一排排造型各异、独具风韵的精品紫砂壶，潘四爷感到这笔生意非常棘手。

　　“潘四爷，这还真不是个钱的事。”蒋青山却满脸为难的神色，“我是说，这批货早就名花有主了。”

　　“得了，得了，你就省省心吧。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还跟我卖关子。”潘四爷以往也见过蒋青山这副脸色，那是为了讨高价。

　　“哪能跟您卖关子呢？这批货确实被人订走了。”蒋青山脸上的难色变得更浓重了。

　　“真有这事？”

　　“那还有假？银票已经搁在我柜上了。”蒋青山说着，随手指了指身边的钱柜。

　　“那是何方高人啊？”潘四爷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自己争货源。

　　“就是跟我打架的那位。”

　　“你是说——董二！”

　　“就是那个董王八蛋。您那天一首藏头藏尾诗，太妙了，金蝉脱壳，害得我们两家把人家茶馆都给砸了。”蒋青山的语气中，三分抱怨，带着五分讥讽。

　　“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潘四爷却故意问道。

　　“还能怎么解决？打完了再讲和，生意照做。四爷，那个姓董的坑了我多少回了？这八百块光洋，既然姓了蒋就不能再姓董了。”蒋青山又变得一脸委屈。

　　“惭愧，惭愧啊！”潘四爷的话模棱两可，不知在为谁抱愧。

　　“他一口咬定在菩萨身上亏了钱。这不，我就答应他，这批货让他包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