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十五章(2)

“你现在又不觉得迂腐，不觉得是落后了？”

　　“中国的东西啊，是有糟粕，但也有精华。”高济国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金嫣然见潘四爷缓步走了进来，小六子跟在身后。她赶忙迎过去，说：“这套触类任心的茶道，就是为我们今天的小寿星准备的。”

　　“谢谢姨娘。”灵玉乖巧地道谢。

　　“灵玉啊，你知道这套触类任心的茶道，是什么意思吗？”潘四爷问道。

　　“不知道。请爸爸指点。”

　　“触类是道而任心，是取自唐宗《密圆觉经》大疏钞，是教人在世的时候，要振兴、要修善。”潘四爷随口解释道，众人暗自敬佩他学识广博。随后，潘四爷又对灵玉说：“灵玉，为父的现在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随着话音，小六子呈上一件玲珑精巧的紫砂挂件。潘四爷亲手挂在灵玉的颈项，说：“这是爷爷留下来的，也是你生母最喜爱的东西。我现在把这个传家宝送给你，是要你记得你先人的喜好和品性。你要珍惜啊！”

　　“我会的，谢谢爸爸。”灵玉欣然道谢。旁边的金嫣然，已经向她递了一杯“触类任心茶”。

　　待所有宾客都告辞之后，潘四爷和金嫣然关闭了卧室的门窗，展开康半仙送的白色丝绸，悉心研读上面书写的那首诗。

　　“宝壶在手，壶盖在僧，卧薪尝胆，心悬十八，丁蜀事非，山城欲摧，寻恶莫作，人善奉行。”金嫣然读罢，满心地疑惑，“这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啊？”

　　“这康大师，跟家父之间有过交情，也曾是潘家的座上客。可是他有十八年没有出现过了，今日突然出来，又赠送我这首诗，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啊！”潘四爷在一旁沉吟着。

　　金嫣然逐字逐句地推敲，忽然触动了灵机，欢喜道：“老爷，我看出来了，这是一首藏头诗。你看这每一行的第一字，排在一起就是一句话——宝壶卧心，丁山寻人。”

　　“到底是从秦淮河上出来的，有文化底子。你再继续猜猜看。”潘四爷赞赏地说。

　　金嫣然的眉头微微一紧，似乎不愿意听到“秦淮河上”这几个字。但她神色却丝毫未变，说：“继续猜猜看？老爷，你要出门了。”

　　潘四爷听她说出自己的心事，更是欣喜，却故意问道：“何以见得啊？”

　　“你看——‘宝壶在手，壶盖在僧’，就是提示老爷，要到丁山去寻访一个和尚。”金嫣然再次指着白绸说。

　　潘四爷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庄重了：“你要记住啊——祸从口出！”

　　第二天，潘四爷登船赶赴丁山，一路思索，却感觉此行全无把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他在路上又担心女儿灵玉，生怕她会像那些不规矩人家的女孩一样，去自己找女婿。最令他不安的，是惟恐灵玉看中那个留洋的博士——满身洋装，满嘴洋话，一出手全是洋人的举动，简直是数典忘祖，实在令潘四爷反感之极。

　　抵达丁山之后，他按惯例住进拐子张开的八方客店。见潘四爷来到，店主拐子张亲自招呼，跑前跑后甚是殷勤。

　　潘四爷也不多做客套，径直问道：“拐子张，我要你张罗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回四爷的话——我们这地方呢，制壶的人挺多，但就是高手难找。特别是仿制古壶啊，那还就是仿古大王高云松了。”拐子张作难地说。

　　“还提他做什么，他不是死了十八年了吗？”潘四爷隐隐知道高云松的死与自己手中的太极壶有关联，所以不愿提到他。

　　“是啊，不过有人说他没死，隐姓埋名，躲起来不见人了。”拐子张却提到高云松的另一种去向。

　　潘四爷顿生疑窦，问：“你听谁说的？”

　　“这说法可多了。这有人说呢，是被江湖的贼人哪，扔到河里给淹死了。还有人说呢，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时想不开，他自己投河自尽了。这还有人说，他压根就是假死。”拐子张索性把种种传说都讲了出来。

　　“高云松要是没死，那可是个大事啊！他制的壶既可仿真，不管他死还是没死，你去给我查出来他在什么地方，我会重重地赏你。”潘四爷知道传言并无真凭实据，索性委派拐子张去查个清楚。当然，潘四爷希望存在万一的侥幸，高云松还活在世上。

　　“四爷，你先别急着赏。你这赏钱啊，我还真不好拿。我说句实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啊——按说您这么有身份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倒卖假古玩。您这么做一定是另有原因……”

　　“我的事，你就少管吧！”潘四爷勃然动怒了。虽然拐子张刚才是胡言乱语，却恰好说中了潘四爷心中的隐秘，自然令他不快。

　　潘四爷住的客店上房，卧室恰好是临街的二楼。他捧着一本书临窗而坐，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安排。

　　一阵清脆的叫卖声传来，潘四爷俯身观看，发现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守着几只泥坯壶叫卖。看衣着装束，那姑娘显然来自贫家。潘四爷见到壶登时动心，正想下楼仔细观看，却见一个年轻小和尚走近，驻足凝视。

　　“卖壶咧！上等的泥坯壶便宜卖了啊！小师傅，过来看看壶吧。”姑娘急忙招揽生意。

　　小和尚合掌问道：“小施主，这些壶都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