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十三章(3)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呐！你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出来在这市面混了几天，这些应酬话，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啊！”

　　“董二差得远，大人还要多多提携。”董二嘴上奉承着，心里却几乎气炸了。自己原先卖野药的身份，简直成了潘天赐手中的紧箍咒。他娘的，有朝一日非要把潘天赐搞得家破人亡不可，将他收藏的那些名贵宝壶全都夺过来，尤其不能放过那把太极壶——这也正是董二今天来到丁山的原因。

　　宴会开局，酒过三巡之后，潘天赐忽然站起身，对众人朗声宣布：“我把各位高人大师留下来，是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微微一招手，李三手捧一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上。木盒一层层打开，直到接连三层之后，方才露出一只大红绸缎的包裹，红绸被解开后，赫然呈现出一只古壶。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潘天赐炫耀似地大声解释道：“这就是传说纷纭、失传已久的那把产于宋代高僧之手，出土于明代宣德年间，三次进宫、三次被盗，堪称是王中之王、宝中之宝，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时，揣在怀里的阴阳太极壶啊！”

　　太极古壶，众人只闻其名，却谁也没见过，结果人云亦云，反而被传说得更神秘了，今日突然现身在众位制壶名家面前，实在是惊世骇俗。众人有的赞叹，有的艳羡，整个宴会厅内登时鼎沸喧哗。

　　而坐在潘天赐不远处的高云松和朱德海，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无声无息地默然静坐，神色显得不以为然。

　　“怎么？你对老夫的这把宝壶不屑一顾，你认为不是真东西？”潘天赐忽然不悦地对朱德海问道。

　　“不……不……”朱德海连忙慌乱地起身答话，“潘大人是真正的壶王，手里岂能是假货？只不过这太极壶，咱们谁都没见过。是真是假，就真的不好说了……”

　　当晚，喝得烂醉如泥的朱德海被人搀扶到家中。老婆接连用凉水为他擦了三次脸，他竟丝毫没有清醒。忽然，他从床上坐起来，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什么阴阳太极壶啊？仿造！赝品！媳妇，今天我让你开开眼界——什么才算壶中极品！”

　　的确，在宴会上见潘天赐身为藏壶名家，竟然用仿造的假壶示现众人，还逼迫自己承认那是真壶，朱德海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要不，他也不会赌气喝那么多酒。

　　朱德海脚步踉跄地下了床，抽出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橱门，从角落里拿出了一把没有壶盖的紫砂壶，用命令的语气对妻子吆喝道：“拿茶叶，泡茶！”

　　朱妻不知丈夫今晚中了什么邪，但她知道跟醉酒的人讲不通道理，于是抓起一把茶叶丢进了茶壶，并倒进了开水。瞬间，那壶变得通体透明，茶叶的淡绿色竟然从壶壁渗出，恰如翡翠一般晶莹剔透。朱妻骤然一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把奇异的古壶。

　　这时，一阵小儿啼哭传来，原来是朱德海三岁的儿子被惊醒，用力地哭叫着，一只带着朱砂胎记的小脚使劲乱蹬。正是因为这朱砂胎记，所以才给他起名叫“朱砂”。朱砂的哭声，使朱德海豁然清醒了，他胆怯地四下环顾着，猛然吹熄了灯。

　　桌上的太极古壶，依旧晶莹地闪烁着微光。这只古壶，对自己和妻儿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朱德海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门口救起一位晕倒的老者，将他背回家休养。哪知半夜时这位衣衫褴褛的老者在清醒之后，竟然将这只古壶托付给自己。

　　“老朽所托之事是福是祸，还是两说。不过这是命啊！命中注定要惊扰你们全家了……”老者的嘱托言犹在耳，朱德海的酒意全然消失

　　了……

　　“壶王聚会”接连举办了数日，最后一天的大轴戏，是请几位著名的“壶王”披红挂花，骑着高头大马游遍了丁山的大街小巷，惹得人们啧啧称赞，这可是当年状元的威风啊。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潘大人是因为得到一把千年难觅的古壶，所以才搞这样大的排场庆贺。

　　但经过一天的游街，朱德海却没有觉得如何荣耀，反而感觉疲惫不堪。当游街完毕，他准备回家时，另一位以仿古著称的壶王高云松坚持要到他家坐坐，于是两人披着游街时的红绸缎来到朱家，却见朱砂正用泥巴捏出各种小动物，玩得津津有味。

　　高云松不禁赞了一句：“小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灵性，将来定然又是一个盛世壶王啊。”

　　“什么盛世壶王啊？但愿这孩子，将来能像高先生、徐先生那样有真才实学。”朱德海谦逊地说。

　　“德海兄！你也知道，我这个仿古大王，也是徒有虚名啊。许多古代名壶无缘一见，令人抱憾之极啊！今天我特意登门拜访，就是想请德海兄帮个忙，让愚弟见识一下那把失传已久的阴阳太极壶。”高云松忽然不加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朱德海悚然一惊，急忙搪塞道：“云松兄，刚才您说想见识一下那把失传已久的太极壶？这话有毛病啊！既然古已失传，又如何能够见到？再说，潘大人昨晚上不是已经把那把阴阳太极壶亮出来了吗？”

　　“那是仿的。”高云松不屑地说。

　　“是您仿的……云松兄？”朱德海登时明白了，难怪那晚高云松竟然对古壶如此轻视。

　　“德海兄，难道你偏要我点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