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五章(3)

　　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忽然门口的衙役传报，说钦差突然到了盐运衙门口了。

　　这一招全无征兆的突袭，却使潘天赐忐忑之心镇定了几分。就像一个高深的剑客一样，出手之前必须看清对方的身形和举止，潘天赐胸有成竹地吩咐面色惊慌的李三：“带钦差大人走南坪石子路，先摩摩他脚底的穴道。另外准备一壶静心绿，就用我那把玉带壶冲泡。”

　　待到一切都按吩咐齐备之后，潘天赐和钦差分宾主落座。因为朝廷钦差是御史的身份，所以潘天赐请他坐上座。

　　“大人领受皇太后和皇上谕旨，不顾旅途劳累，来到扬州巡视，卑职理当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只是……卑职听说，大人此行与卑职有些关系，所以为了避嫌，不敢前往求见啊！”落座后，潘天赐试探着问。

　　“本院此番衔命来到扬州，并非执意和大人过不去，只是有人参了潘大人一本，就不得不查。还望潘大人多多体谅！”见潘天赐开门见山，钦差也只好直言了。

　　“卑职保证在大人清查期间通力合作，让大人不辱使命，也好还卑职一个公道啊！”

　　“潘大人有这样的态度就好。本院想与潘大人约法三章，你看如何？”钦差摆出官腔，“其一，本官不在盐运使司用餐。其二，本官不在盐运使司下榻。其三，本官不接受潘大人接风洗尘之宴请。”

　　钦差面容冷峻，摆出了一副清官的面孔。潘天赐刚刚镇定的心，又加速跳动起来，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镇定，也从容地笑起来：“大人的高风亮节，卑职万分敬佩。大人的三章约法，卑职一定不敢触犯哪。”

　　然后，潘天赐大声吩咐：“来人，给钦差大人上茶！”

　　茶具齐备之后，潘天赐请钦差来到偏室。此番举动，明显是告诉钦差——公务已经结束，两人当品茗为乐。只见紫檀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白银打造的茶海，银茶海上放着一把价值连城的紫砂茶壶和两只纯金打制的茶杯，另有一只画有美女春宫图的粗瓷茶叶罐子。

　　若是在平日，潘天赐对这种不伦不类的摆设肯定会嗤之以鼻——茶具虽然昂贵，却全无神韵，不仅充满了“匠气”，而且带着土财主一般的粗俗。但是，今天，他吩咐李三特地这样陈设。

　　潘天赐亲自煮水淘茶叶，为钦差点茶。在等候铜壶中的泉水沸腾时，钦差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绘有春宫的小瓷盒，爱不释手地把玩。待潘天赐将斟满香茶的金杯拱手递到钦差面前时，他又把玩金杯，啧啧不已。

　　这两个举动，已使潘天赐看透了这个钦差究竟是什么货色。他故作平淡地说：“家父去世的时候，正逢家道败落，就只给我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这茶海雕工精良，果然是个稀罕玩意儿。这把壶有点意思，这是玉嘴，玉把，还有这个玉帽，是个值钱的东西啊！”钦差啧啧赞叹，一出口却是俗言俗语。

　　“钦差大人，这壶中的茶，可是阳羡特贡。这壶中的水，是梅上雪水。这把壶……”

　　“潘大人，这茶壶，与这金杯和茶海太不匹配了，也与你潘大人的身份不符。”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您老的眼光真是厉害呀！正所谓一目千里，看穿古今。”见钦差对品茗之道如此外行，潘天赐几欲发笑，但却依旧按着话头奉承他。

　　钦差突然又发现了那只绘有美女春宫图的茶叶罐子，便急忙把它拿到了手中，一个劲地摩挲把玩，并好奇地问道：“这……潘大人还收藏了许多春宫的东西？”

　　“您老要是喜欢，尽可以把这整套茶具带回去玩赏。”潘天赐心中一喜，殷勤地说。

　　“不不不！此乃是潘大人的传家之宝，老夫岂敢夺人所爱？不过这把泥壶，与这套茶具太不匹配了。一定要换掉，太土气了！”

　　“是是是，钦差大人的指点极有道理。”潘天赐口中应答，心中却想着，如何让刚刚开始上套的钦差，彻底陷入自己苦心布置的罗网之中。

　　“初酌百情远。”钦差终于“雅”了一回，吟出一句诗。

　　“重觞勿忘天。”潘天赐笑着接上了下句。

　　“潘大人真是饱读诗书，通晓事理之人。你我都是朝廷的命官，拿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当差。只要潘大人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与潘大人过不去！不过，我要提醒你呀，你的这个案子，可是朝廷上下众目睽睽啊！”两人渐渐亲近了，钦差的话也多了起来，仿佛酽茶变成了美酒，使他在醉意之中失言了。

　　眼见钦差如同牛饮似地猛灌名茶，潘天赐一边强压厌恶，一边赞道：“大人还真是一位品茗高手。”

　　“高手不敢当，这茶喝多了，也就能够品出个一知二觉来。不过，这好茶还需配好曲啊！”钦差的目光中，又闪烁起得陇望蜀的贪欲。

　　“是啊！卑职要早知道大人大驾光临，一定会准备佳人美曲。”见钦差自己往套子里钻，潘天赐更是高兴了。

　　“听说扬州城有一美女，歌喉美妙，形态靓丽，是被潘府父子所包养，别人难得一见啊！本官倒想见识见识。”钦差目光灼灼，仿佛已经急不可待了。

　　“敢问这名女子姓甚名谁呀？”潘天赐心中早已明了，却明知故问。

　　“这个，听焦大人说……”钦差忽然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