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四章(5)

冯师爷的面孔登时浮现出乞怜的神色：“焦大人……”

　　“你是师爷，这封信您知道该怎么写！”焦湛之说罢，便不再理睬冯师爷，而是将面孔转向管家：“管家，那抽屉锁着的银票呢？”

　　“在！”
 
 
　　“钥匙呢？”

　　管家掏出钥匙，叮当作响地摇了摇：“在这儿！”

　　面对着冯师爷充满渴求的目光，焦湛之一语双关：“它跑不了。”

　　被焦知府当狗使唤来使唤去，却他娘的连根骨头都没捞着。冯师爷站在树下，心底咒骂着。当然，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毕竟在这头还能拿点银子，要不何必冒着露水，半夜三更地等在这荒郊野外呢？冷不防被人在后背拍了一下，他先是一惊，随即是一喜。

　　“董二，事情办成了，我来拿钱。”冯师爷摆出恩人的面孔，对董二吩咐道。

　　“那张盐票我已经出手了。我可是卖了一百两银子，给你五十两。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董二的脸上，带着他习以为常的怪笑。

　　“你在开玩笑吧？那张盐票少说值十万两银子！二一添作五，你至少给我五万两银子！”冯师爷惊呆了，也被激怒了，他感到这笔银子远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容易拿到手。

　　“什么什么？五万？做你个大头梦吧！怎么着，嫌少啊？那正好，我可以把它分给我的弟兄们。”

　　冯师爷暴怒了，一把揪住董二的衣领，骂道：“董二，你小子耍无

　　赖……你！”

　　“没错，我就是卖大力丸的无赖。可你是谁呀，啊？你是买大力丸的混蛋！”董二横下面孔，不屑地冷笑着。

　　“好！董二，我告你，我他妈告你王八蛋去！”冯师爷真的被气昏头了。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弟兄们？他要告我……”董二一挥手，几名面带凶相的壮汉从树丛蹿了出来。“告啊！你告我，不就是告你这个狗屎不如的龟孙子吗？”

　　“你想威胁我？”冯师爷的骨头已经开始软了，他知道自己和董二是一条绳子上的俩蚂蚱。

　　“二哥，干脆把他干掉算了！”一名汉子已经抽出匕首。

　　“好啊，反正已经做了一个了，要不再把他也做了？”董二面带杀气地盯住冯师爷。

　　“五十两……就五十两，给我。”冯师爷慌乱地应付着，转身就想跑，却被董二的手下拦个正着。

　　“二爷……”冯师爷讨饶地叫道。

　　“等等，你叫我什么？”董二如同大热天吃了冰果子，心头说不出的爽快。

　　“叫啊！叫啊！”几名盗贼助威似地吼叫起来。

　　“董二爷！”

　　“董二爷？真他妈舒服！再叫！再叫！”

　　“董二爷。”

　　“哎！”

　　“董二爷……”

　　“啊！”

　　潘四公子一身沾满尘土的敝旧衣衫，嘴唇上满是水泡，辫发蓬松，几乎是踉跄着走到莲花书寓门口。他望着黑漆大门，仿佛是渴久了的马驹，骤然见到了一眼清泉。经历了几天盗匪巢穴的折磨，向来锦衣玉食的潘四公子早已不成人形。昨天被李三赎了出来，原以为就此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刚回到父亲的衙门前，就被守门的衙役乱棒打了出去。更令他备感侮辱和伤心的是，几名衙役竟在扬州大街小巷沿途鸣锣宣告——潘四公子因忤逆不肖，已经被逐出家门，今后所作所为，概与潘府无涉……

　　“干吗呢你？”

　　“这位公子，对不起，这儿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书寓的两个看门人，忽然板起脸，神色如同昨天衙门口的衙役。

　　“我说你们俩都不认识我了吗？前几天还都给我提鞋呢！”潘四公子挣扎着说。

　　“那是看在钱的分上，那不是给您提鞋，那是给钱提鞋。您今天身上带钱了吗？”

　　“我告诉你，我就是没钱，我也是潘家的公子。我说你们俩狗眼看人低是吧？”潘四公子怒气上涌，虽然被逐出家门，但公子的傲气却还未消磨。

　　“潘老爷说过了，您欠的账潘府概不负责。您还想再来赊账啊——您！”

　　“行行行，我跟你们俩说不着，你们把吴妈给我叫出来！”一文钱憋倒英雄汉，潘四公子实在不想与这种市井之徒理论。

　　“有看姑娘的钱吗？”

　　“我见她一面还要钱哪？”潘公子知道入室饮茶畅谈，那是没希望了，他现在但求一面之缘。

　　“您才知道啊——你？”看门人带着妓院特有的口头语，怪笑开了。

　　“吴妈！吴妈！”潘公子惨厉地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