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7-01-20 来源:紫砂之家
我还在上小学时,一次与小伙伴“周游”蜀山,至紫砂厂看到了堆砌的陶刻残片。可能是与生俱来对书画的兴趣,那一枝梅,几叶竹,几个残字,竟对我产生了神奇的吸引力,使我莫名陶醉。我记得当时曾经挑选了各式不同的陶片带回家去了。当我踮起脚尖,爬在窗口带着敬畏的神圣心理全神贯注着陶工们挥刀的潇洒时,也许此时已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的陶工被人们称为“刻字先生”,能书善画,干的是“艺术家的营生”,令我神往。
命运往往有意巧合,1976年分配至紫砂厂当学徒,竖年被厂选送宜兴陶校(即现轻校)学习陶瓷美术,这也许是我一生的一段关键经历,一个转折。回厂后即转习陶刻,童年的梦想竟成了现实。这段 时间一直持续到83年考入轻工职大为止,全身心投入陶刻及相关学问。整个过程相当充实。“缘分”两字,真有点不可思议。
陶刻的最早形式是底款,即作者名款。真正形成为一个门类,一种艺术形式,是文人雅士介入后,将完整的书画形式镌刻到砂器上,与器形完美结合。有些参与者有很高的书画造诣及文化修养,加上较大身心投入,好的作品往往达到了物我相融的境界。如曼生、子冶等人的作品,可说是给紫砂造就了又一座高峰,为紫砂的文人特性奠定了基础,形成了极高的艺术价值。至今当我们面对这些作品时,常为它高雅,纯真的书卷气息所震撼。近人名画家唐云先生在书画与砂壶的结合上亦达到高深层次。我一直认为,紫砂的装饰,唯陶刻为最高境界,其它装饰手法如堆塑、镶嵌、泥料等等虽亦可称一时之长,但在格调、境界上终究难与之相比肩。故有“字随壶传、壶随字贵“之说。当然,这是指高层次的作品,而非一般匠气之作。
前段时间,陶刻曾一度被人们所轻视,甚言刻不如不刻,若一概而论,未免有谬。当我们棉队书画具佳,涵义贴切、物我一体的陶刻作品,那将会是 一种幸运,一种享受,一种愉悦,一种具有东方特色、充满诗情画意的境界,一个思维净化的过程。我常常默默面对这样的作品沉思、遐想,丰富充实内心的感受。
人们在理解陶刻时,常用“以刀代笔”之说。我觉得这仅仅是陶刻传统领域的一个基本方面,不能仅用它来阐释陶刻现象,因为陶刻不仅要刻出书画的原韵味,还要有刀味,如果是 空刻,更要释放刀的主体涵义。由于受此局限,陶刻的表现形式受到了束缚。虽然它也吸收一些其它姊妹艺术如竹刻等的长处,但若简单搬用,由于材质、形态上的差异,效果未必佳。
另外,先前也常听前辈艺人说及“晋唐风格”,将之视之为高境界,本意是指那种刀法绝佳的镌刻方式及作品。但我总是觉得提法有些含糊,这是指书法字体?还是指刀法?抑或是字体加刀法?假如是后者,本身这个概念就相当广泛。基于紫砂是一种传统的民间工艺,除了参与的文化人,从业者大部分文化层次比较低,加以缺乏深层次的研究,故有些类似提法多有含糊之处,容易造成人们曲解,所以有许多方面值得探讨研究。
工作室里挂着一块刻草篆的陶板,是试泥色的。所谓草篆是指带草意的篆书,可能在书法界还未正式正名。一位搞篆刻的友人来访,坦演说“这件东西不成功,刻成这种形式,应选用大篆,而非小篆。”小篆既秦统一后的统一文字,大篆返指秦以前各类篆书。他是从篆刻角度出发,集多年探究经验之谈,我非常信服,认可他的道理,采用大篆字体会更活跃,会更近这种“味”,会更加统一。但我同时又认为:陶刻就是陶刻,它不是篆刻、竹刻、石刻等等,你尽可吸收、参照其它艺术的长处,但不能因此受束缚。它是一门独立的艺术形式,应该战士自身的天地和特性。不要认为因刻的是书法,而完群拘泥于书法这个形式和概念去理解。其实此时的书法只是整个作品的符号,已脱离了原来的涵义,成了表达作者感受的一种手段。直言之,它已是一件陶刻作品,而不是纯书法或纯篆刻。再就事论事,大篆的甲骨、金文、石鼓文等,它的本身的结构、形式、风格也不相同,且从现有的资料也不一定能找全这些字体的原型,将它的结合在一起,也要人为的同化处理,否则势必自相矛盾,互不谐调。
一般地说,我对各类艺术的理解比较宽容。只要是有生命,有价值的东西,你尽可让它生存、发展。固有的观念束缚太多,就会封闭、限制自己。许多东西不能发展,或发展缓慢,就是如此造成的。当然发展变化不能是盲目的,支离破碎的饿,生硬做作品,风马牛不相及的,而是要有内在的有机联系,“水到渠成,自然天成”。
我之于陶刻,是从理解 传统开始的,但我较多注意传统好的 ,精华的一面。我认为它不仅仅以刀代笔,也不囿于“晋唐风格”,文人介入是一种特殊的审美与思维,他们也只是从一个角度,一个方面的参与。而陶刻实际上有着更广泛宽阔的领域。我作陶刻主观性很重,不管器皿装饰、题记还是单纯品陶刻饰物,留下的着重是我的印记,我是拿它当作是独立的艺术形式来看待的,但又能融洽其它,我曾关注、思考、阅读过其它一些艺术类型,将之融入我的陶刻思维,只是近期缺少时间去专门探索。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饿语言方式,力求风格多样而又个性鲜明如《圣泉》是典型的传统审美习惯,《日出东山》突出现代书味刀味,《上古遗石》较大程度上受到篆刻影响,《悠悠岁月》《岁月有情》则更像石头记款识,它们是根究各自需要而定的,味不同,创作心境不同。《渔歌》用刀滞重,《日暖》轻快抒情,《妆》则带国画笔意,三者同时画,却各有异。我希望陶刻的形式、内涵、审美都有拓宽、丰富、发展。
好几年前,曾在师兄陶中一壶上刻可“世有曼生,岂可无吾”的少年狂言,至今想来实在唐突。须知要搞好陶刻,除了坚实的书画基础,深厚的文化修养,极佳的思维方式,还要有物我相融的机缘,仅以次作为一种动力吧。
陶刻数载,习书画,读诗文,亦苦亦乐。众多古今先辈师长佳作佳思的熏陶、垂教,使我获益非浅,此情铭在心间,不足以言谢。数年后,随着学习层面的宽泛,觉得专于陶刻太狭窄了些,难以寄托全部感受,于是又涉足现代陶艺,涉足壶、瓶、塑、挂饰等其它许多形式,里面天地确实还是非常广泛,只要你肯付出心血。但我还是钟情于陶刻——这种高雅的艺术形式,因为这里面有我的钟爱,有我数载专致的心力,有一块充实思维的空间并且还将继续努力。
好的陶刻作品,能够让你玩味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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