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10-24 来源:紫砂之家
紫砂之家讯:据说中国人自新石器时代即开始掘井以汲水日用。而后,水井便成为中国老百姓食用水的重要来源,并形成了独特的井文化,凿井汲井、井神井龙、井之祭祀与装饰,如是等等。颜师古在注解《汉书·货殖传序》之“商相与语财利於市井”句时,言到:“凡言市井者,市,交易之处;井,共汲之所,故总而言之也。” 从凿出第一口井时,那满溢的甘冽清泠之水已开始融入了国人的血脉,滋养流淌。
或许正因有了如此的文化大背景,制壶大师陈曼生与杨彭年才突发灵感创造出这前无古人的井栏壶吧。井之有栏不知起于何时,但《说文解字》里已有对井栏的明确说明:“以木为框,周匝于井,防人之陷也。其用与垣同,其质则木而非土。”井垣,即是井栏,也称井床,古代以木为之,而后世则多以石为之。井栏本为防止行人落井而设,井栏上也可加盖,又具有保护水质不受污染的作用,而且汲水的辘轳亦可架于其上,取水就便捷轻松多了。或许是源于对水井和井栏的喜爱,后人常对井栏加以装饰。《乐府诗集》里的《淮南王》诗有:“后园凿井银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之句,此处之“床”指“井床”,即井栏,用银制井栏可知淮南王生活之富贵奢华。直到唐、宋、元宫中和贵族还有以金银、玛瑙、宝钿镶嵌井栏的。这是贵族对井栏的装饰,亦有文雅可观者,以铭文装饰井栏,或镌刻名称,或点明来历,或寓以深意,古朴而有韵致。铭文书法若出自名家手笔,人们还常常把它拓印下来赏玩。
唐代便有这样一口井栏,长篇铭文记录下了它的故事:“维唐元和六年岁次辛卯,五月甲午朔,十五日戊申,沙门澄观为零陵寺造常住石井栏并石盆,永充供养。大匠储卿、郭通。以偈赞曰:‘此是南山石,将来造井栏,留传千万代,各结佛家缘。尽意修功德,应无朽坏年。同霑胜福者,超于弥勒前。’”从铭文可知此石井栏为和尚澄观为供养溧阳县零陵寺所造,南山之石化为井栏,流传万代各结佛缘,从一开始这个石井栏就被赋予了耐人寻味的文化意味。然而若不是历史的巧合,这口井栏恐怕会像无数唐宋井栏一样湮灭无闻,甚或损毁破坏。它是幸运的,它生在溧阳。一千年之后,一个酷爱古代文化的金石学家,同时又是酷爱紫砂文化的制壶大师陈曼生的到来,唤醒了它。或许是因为这个石井栏的造型和铭文装饰完全应和了他心中理想砂壶的形制,陈曼生便信手拈来,古为今用,几乎是照搬原样的把这个唐代石井栏连同它的铭文都移植到了紫砂壶上,再经由杨彭年的妙手,古朴、端庄、典雅的仿古井栏壶便诞生了。这一次,曼生没有另拟壶铭确是个例外,在照搬了唐代井栏的铭刻原文后,陈曼生加上了这样一句话:“曼生抚零陵寺唐井文字,为寄沤清玩。”可以想象,陈曼生在某天公余漫游之际,偶然间得遇古朴苍茫的唐代井栏。作为篆刻家的他焉能不动情于井栏上的刻字?作为笃信佛教的文人怎不感叹于千年之前澄观那供佛敬佛的虔诚之心?于是陈曼生流连忘返,抚摩良久。以至于想到把此井栏原样不动地移植到紫砂壶上来寄托自己那一腔怀古慕古、敬佛礼佛之情。杨彭年必也于井栏前细心赏玩,心追神摹,把唐代井栏那么古雅那么苍茫的浑朴之气收摄于心,再重现于壶。井栏壶的底款依然是陈曼生的“阿曼陀室”,曼生、佛陀,井栏、砂壶,是二是一,是佛是壶?陈曼生在另两把井栏壶上的铭文“井养不穷,是以知汲古之功”“汲井匪深,挈瓶匪小,式饮庶几,永以为好”亦可作为他如此钟爱井栏壶的注解:知识之井泉涌不息,汲养之功,无穷无尽。曼生的文辞、字画、篆刻、砂壶,都是从深邃的古文化之井中汲取养分而焕发生机的吧。
然而,井水的汲养之功在茶史中却历来不被看重。茶圣陆羽在《茶经》里对井水的评价就不高,他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井水用以煎茶是最差的,若用也只能“取汲多者”。历代茶人赵佶、朱权、陆树声、张源等皆因袭此种说法。尤其明代茶道大家田艺蘅在《煮泉小品》里的解释最为清楚,他说井水“其清出于阴,其通入于淆,其法节由于不得已。脉暗而味滞,故鸿渐曰‘井水下’。其曰‘井取汲多者’,盖汲多则气通而活耳。终非佳品,勿食可也”,更有“市廛居民之井,烟爨稠密,污秽渗漏,特潢潦耳。在郊原者庶几”。居民生活垃圾的渗入也是影响井水质量的原因之一。另一书画家茶人徐渭补充说:“井贵汲多,又贵旋汲,汲多水活,味倍清新,汲久贮陈,味减鲜冽。”然而也有对井水比较认可的茶人,如稍后于陆羽的张又新就不完全认同陆羽的观点,他在《煎茶水记》一书中把苏州虎丘寺、丹阳观音寺、扬州大明寺的井水分别评定为煎茶用水的第五、第十一和第十二。当然这些井水,早先多为泉眼,修缮为井,这些水自然益茶些。
文人雅士们关于井水好坏的争论终究风雅,什么活、清、轻、甘、冽、冷、柔等等的评水标准不过是他们酒足饭饱之后的闲心,对于市井百姓而言,用井水泡一壶茶,这日子已经滋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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