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江城第一壶”茶倌

倒茶也有讲究

    2000年5月，17岁的我初中毕业后，从家乡湖北襄阳县老官嘴镇来到武汉打工，在熟人的介绍下，我拜了当时在武汉红极一时，被称为“江城第一壶”的夏泽友师傅门下学习他最拿手的八宝茶艺。

    开始学习茶艺后才知道原来倒茶也是非常讲究的，给客人倒茶时不光要穿古典式的功夫服，戴茶倌帽，穿厚底布鞋，更重要的就是倒茶的姿势——倒茶时茶壶的出水口要离客人整整一米远，而且要站在同—个位置给全桌的客人一口气把茶倒完。刚开始，我对师傅那把全长1.3米、古香古色的龙嘴大铜壶特别感兴趣，可时间一长，我就开始有点恨它了。因为从跟师傅学艺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站姿练习，一开始是拿空壶，以后就开始慢慢往壶里加冷水，而每次练习的时间也从一小时加到了两小时、三小时……壶里的水最后终于加满了。满满一壶水加上茶壶本身的重量足足有6公斤重。练站功的同时，脑子也不能闲着，必须默背八宝茶的配方：桂圆、枸杞、菊花、甘草、红枣、参片、冰糖、香茶叶……

    由于我的刻苦努力，很快我就可以用标准的姿势把满满一壶冷水端两、三个小时了，于是，师傅开始带我学习倒水。

    先是从四人台倒起，一张大桌子上摆4个杯子，一个杯子一个杯子地倒水，不能有一滴水洒出来，姿势还要流畅洒脱。为了让我学得仔细，师傅把我带到了他上班的酒店，他给客人倒茶时我就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师傅的动作的确可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他倒提着茶壶，茶壶那一米长的壶嘴竖在身后，等走到桌子前，他马上反转手臂将壶身调转过来，壶嘴离茶杯有一米远时，他立即拾起肘部、压低手腕，壶里的热水像一条直线射入已配好八宝茶的杯中，当水有七分满了，他迅速地抬起手腕，将茶壶端平，再周而复始地给其他客人倒茶。整整—张桌子12个人倒下来，他连脚都没有移一下，一份枯燥的工作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曲跌宕起伏的交响乐。我决定，一定要成为和师傅—样出色的茶司。

    险些被炒鱿鱼

    为了能早日出师，我认真地练习每一个步骤，从走步到倒水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不放过。一天下来，整个人就像是瘫了一样，倒在床上就不想再动弹了，拿茶壶的右手更是酸得要命。

    整整50天过去了，我自认为已经把师傅的技术学了一大半，有点洋洋得意了，而且也对每天单调的练习有些乏味了。一天，我壮着胆子试探着问师傅：“师傅，您看我的技术是不是可以了?”谁知师傅把脸一沉、不屑地对我说道：“娃儿，如果我把这满壶的冷水换成滚烫的开水，你能保证一滴不溅出来吗?明天把冷水换成开水后重新练!”

    第二天一早，师傅吩咐我在家多烧一些开水等他回来后开始做正规练习。由冷水到开水，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还真的有些害怕。

    真是越怕越出鬼，还没练上两天，我一不小心把水溅在了脚上，立即就是几个大水泡。师傅回来后一声不吭地用针帮我挑破了水泡，把水泡里的水挤出来后又给我搽上了烫伤药。我想总算可以休息两天了吧，可师傅转身又去烧一大壶水，叫我继续练。见我赌气不理，师傅默默走到我身边，慢慢掀开他自己的裤腿。老天，上面是好大一块吓人的烫伤疤痕!师傅告诉我，行有行规，在一次不小心烫伤了—位客人后，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他当着酒店经理的面，把一大壶开水倒在了自己的腿上……我一下震惊了，接着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娃儿，我对你严是为了你好哩!宁愿练习时多吃点苦，也千万不要以后出什么岔子呀!我们吃的是功夫饭，等你烫到别人的时候你就完了呀!”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师傅对我说：“娃儿，我已经把八宝茶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了，明天你就可以正式上班吧!但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现在所学的都还只是一些基本的功夫，你自己要多练习，如果想成功的话，你必须得琢磨出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绝活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着师傅一起到了他上班的酒店。酒店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但我对在这人挤人的酒店里倒水真的有些无所适从。我手脚僵硬地提着茶壶走进了一间包房，面对着包房里的8位客人，我站了好半天都没敢动，那些客人似乎每个人都有一种逼人的气势。最后还是包房里的服务员在一旁着急提醒我：“你赶快把茶给客人倒上啊，马上就要上菜了。”

    我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开始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给客人们倒茶。

    我努力地让自己的手保持平衡，步伐保持与平常一致，但手就是不听指挥，不停地打颤，以至于茶壶的壶嘴对着整桌子惟一的女士不停地晃动。这一下，可把那位女士吓得不轻，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边往后退—边大声叫道：“你是怎么搞的，你要小心，可别烫着我了，你的茶壶不要一个劲地晃……”她越是叫，我就越是紧张，最后连手臂在紧张中贴在了滚烫的壶壁上都不知道，等到把8杯水倒完，我全身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就好像刚打完仗—样，刚走出包房，我的人整个都瘫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师傅一脸严肃地把我叫进了茶司房，我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等着师傅的训斥。谁知师傅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发雷霆，只是看了看我手上刚烫的伤口，叹了一口气后对我说道：“现在师傅也保不住你了，早上的客人向餐厅经理投诉，说你倒茶的水平太差，餐厅经理也没办法，这样吧，你现在暂时回家，重新开始练习以前我教你的那些东西，等你可以真正出师了再来上班……”

    功到自然成

    整整3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出家门一步，最后还是师傅亲自来把我叫到了他家。师傅对我说：“你也不用再为那天的事难过了，毕竟你是第一次做，失误是难免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再把我教你的东西从头到尾再温习一遍，等到我认为差不多了你再去上班吧……”

    为了不让他失望，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练习，早上一起床，我就端起茶壶，来回不停地走上两三个小时。到了下午，我会在背配方的同时，—遍又—遍地往空杯子里倒水，直到手臂练得酸胀得抬不起来为止。

    一个月后，我终于再次通过了师傅的考查，顺利地上班去了。这次我是有备而去。还是那间令我蒙羞的包房，我倒提茶壶，将一米长的壶嘴倒竖在身后，如同踩着京剧鼓点般轻盈地走到桌子前，马上反转手臂麻利地将壶身调转过来，壶嘴离茶杯有—米远时我立即抬起肘部、压低手腕，壶里的开水像—条有了知觉的小龙一样在空中划了一条优雅的弧线射入到桌上的茶杯里，随着我的手腕一点一扬之间，整间包房里除了茶水出壶入杯的水声之外，只有客人们竭力屏住的呼吸声。转眼倒完了七杯，在倒最后一杯时，已充满信心的我使出了自己偷偷苦练出来的，连师傅都不知道的绝活——“回旋落”。这次水落杯时不像前面的七杯那样直直落下，而是随着我手腕若有若无地轻轻抖动，从茶壶里射出的水呈螺旋状下落，顿时激得杯里的配料顺着同一方向流转起来，当我手腕一扬收回水头时，在开水的浸泡和水流的冲击之下，馥郁地道的茶香已同时散发了出来。我再次将茶壶转到背后，快步走出了包房。我知道，我己用客人们赞赏惊叹的目光为自己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如今，师傅已经被四川的一家酒店高薪聘请过去了，我也名正言顺接替了师傅的位置，成了正经八百的“师傅”级人物，我相信，我一定会继承师傅的衣钵，成为众望所归的“江城第一壶”，我还要做中国最好的“华夏第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