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2-26 来源: http://www.zisha.com
宜兴丁山镇,紫砂真正的故乡,也是紫砂工艺美术师葛武英的故乡。这里有她祖上600年陶艺世家的久远风范,更有手中时时能感受到温润的紫砂泥。
从17岁开始的27年里,每一天,她都静静地,把青春与美好,由指尖揉入那份温润。技术一天天地纯熟,葛武英做壶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而手中的壶则越来越美。
鼎盛了600年的陶艺世家,如今,只她一人走上了这条路
1986年,葛武英考入宜兴紫砂工艺厂开设的特艺班。那年,她17岁。
从教科书上,她读到:清乾隆、嘉庆年间,葛明祥、葛源祥兄弟创烧“葛窑”,所制陶器成为贡品,至今尚有部分留在北京故宫;产品中最受追捧的是紫砂壶,宣统二年,葛家在上海开设经销紫砂壶的公司,所用店号为葛家堂号——“葛德和”。
一份莫名的情愫在葛武英心中生长——一个鼎盛了600年的陶艺世家,后人中真的只有自己重新走上陶艺这条路了。
孤独中有自豪。
但报考特艺班,纯属偶然。初二那年,时任紫砂工艺厂厂长的高海庚来学校演讲。这位紫砂工艺大师顾景舟的得意门生,一生酷爱陶艺,他饱含深情,向紫砂之乡的孩子们娓娓讲述紫砂壶的美丽历史。台下的葛武英听得入神。但之后不久,就传来了高海庚因组织在故宫举办的“宜兴紫砂陶汇报展”而操劳过度病逝的消息。噩耗,让葛武英更深地记住了他的演讲,记住了紫砂。初中毕业,她在志愿表上填写,“紫砂工艺厂特艺班”。
但或许,这颗种子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种进葛武英的心田:
抗战开始后,紫砂壶这样的文人雅玩,市场需求量骤降。紫砂壶停产了,葛家大院里,人人忙着制粗陶。葛武英的爷爷、曾经的葛家大少爷却常常躲在屋里,用紫砂做蟋蟀罐子,能书善画的他还在罐身上铭字刻画。
除了吃饭、睡觉,每天十六七个小时,她都在做壶
特艺班只办了一届,因为每人万元的培养费,在那个年代实在算得上成本高昂。
这唯一一届特艺班被称为学习紫砂工艺的“黄埔军校”。
素描、绘画、书法、雕塑……课程设置的背后,是老一辈紫砂艺人的殷殷期盼,期盼有年轻的双手接过这门古老的技艺,更期盼这双手的主人打好艺术的底子,以使紫砂壶的明天呈现更具气韵的面貌。
有同学觉得学习既苦又枯燥,葛武英却学得酣畅极了。
但真的开始跟着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谈跃伟学习紫砂壶制作了,才知道这行真的很苦。
“先不说要转得匀速,光是让转盘转起来,我就试了好久,怎么都不行,我就一边拍,一边眼泪哗哗地流。”“拍身筒”也是。“拍身筒”就是把泥条围成圈,用木拍轻轻拍打成老师规定的形状。“我一遍遍地练习,拍不成,就不吃饭。”
即使是一个壶把,也整整搓了三个月。脸儿小小、个子小小的葛武英,就有这么股子倔强的劲。而这时,20多人的班级,走了三分之一的人,有主动离开的,也有被劝退的。
在学校学习两年后,葛武英和伙伴们进入紫砂工艺厂做学徒,他们这时才知道,之前吃的苦都算不上苦。每天少则十三四个小时,多则十六七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葛武英没有离开过凳子。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月两月,而是三年。三年里,父母很难见到她,因为天黑漆漆时,她已出门上班;晚上又是黑漆漆时,她才骑着自行车回家。饶是如此,她和组里的同学还是不能按时完成当月任务。因为当时他们组负责做的是难度很高的“双线竹古壶”和“盾花壶”。有同学去开“后门”换做简单品种,葛武英却说,“我想开‘后门’换难度更高的做做。”
刚从卢浮宫展出归来的“龙演壶”
如此,班里又少了三分之一的同学。
恰是这种魔鬼式的训练,让今天的葛武英可以在全国数百名高手云集的高级职称考试中,不仅挑战几乎无人敢做的提梁大壶,完成更仅用了一天半时间,令不少同行咋舌。
甘于寂寞,却不甘于平庸。她的野心很大
除了做壶,就是看书,不逛街,也很少旅游;难得旅游,也是一头扎进当地的博物馆、工艺品商店。
葛武英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丁山,就是工作室,还有郊外的那片竹海。
甘于寂寞,却不甘于平庸。“我有野心。”
她的野心在于挑战技术极限。很少有女性紫砂工艺师像她那样钟情于提梁大壶,因为提梁壶是工艺难度最高的器型,做成大壶就更难了。但显然,这样的难度还不能让她过瘾,她的提梁壶从单叉到双叉,又发展到三叉,一次次挑战自我。
她的野心还在于挑战传统。“吴经提梁”是一款经典器型,圆圆的壶身,十分稳重。葛武英略作改动,壶身立时变得娟秀灵动起来,壶嘴处的菱花也作了突出处理。这款新创的“菱花提梁”为她摘得了第三枚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博览会特别金奖。
美好的物件总能触动爱美的心。“菱花提梁”深得海上名家汪家芳的欢心,他在壶上作“独钓寒江雪”画。而葛武英日日赏画,又将画中独钓翁的斗笠造型化入新作之中,一把构思巧妙的新提梁壶诞生了,让汪家芳啧啧称道。上海书画院执行院长乐震文也曾花1个多小时,在壶上描绘一年四季的风景,再由金石名家杨留海捉刀铭刻。诚如画家钱行健所赞,葛武英的壶“轻风细雨见高洁,朝曦夕照浔春晖”,这份脱了匠气的高洁,让文人墨客意兴勃发。而葛武英从中学到的更多,“比如陈世中老师,我看着他的画面构图,心里琢磨的是怎么塑出更简洁流畅的器型”。
虽然,这些镌有名家书画的作品极为难得,殊可宝之;但葛武英的最爱还是那把刚刚从第十九届法国(卢浮宫)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展出归来的“龙演壶”。因为,那是她和身为紫砂壶藏家的丈夫的合创。它脱胎自传统的“蛋包壶”,葛武英将壶嘴线条改得更为简洁流畅,同时想将传统的铜把改成银把。但丈夫张晖建议,竹把更古朴清雅,与紫砂的气质更契合。此壶已被龙身蛇形拳创始人瞿荣良收藏。
其实,契合的不止是紫砂与竹,还有紫砂壶制者葛武英与紫砂壶藏者张晖。“从1996年到2003年,紫砂行业非常不景气,同行纷纷转行,也有朋友拉我去大公司上班;但张晖对我说,你继续安心做你的壶,家里有我。”
因为有爱支持,从业27年,葛武英没有一天离开过紫砂。任窗外繁华喧嚣,她都只静静地做着心中那把最美的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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