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2-10 来源: http://www.zisha.com
顾景舟大师曾说:“昌鸿,你们这辈是有点文化的学生,你别看紫砂单纯,它可博大精深,你们这一辈人要好好学习、研究,做点紫砂文章,从‘匠’中摆脱出来。”
做好与深化紫砂文化,必须把停滞在紫砂壶工艺欣赏水平上再提高一步,紫砂壶艺的作者在工艺文化、艺术水平上去深化提高,把作者自己的智慧熔铸在作者的作品中,给人们以真、善、美实物与文化的享受。
文人脉流的紫砂作品以线条简洁、造型端庄、文化内涵丰富为设计理念,看似简单,但韵味品位很高。
3月18日,宜兴日报专访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李昌鸿,畅谈紫砂艺术和紫砂文化。以下是访谈内容--
主持人:您作为一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为“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的得主,请您先谈一谈当初从艺时的情况。
李昌鸿:这已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事了,既遥远又好像还在眼前。我是1955年考入蜀山陶业合作社紫砂工场工艺学习班的(宜兴紫砂工艺厂前身),跟随顾景舟老师学艺。在我起步学艺阶段,另一位对我有较大帮助的人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高庄教授。当时,他带学生来工场实习,工作台就在顾老师的组内。他对我们新一代的工艺学员很关心,常常不拘形式地给我们讲课,讲解工艺美学的点、线、面。那时,我按照高教授的指导,做了一个“羊头小挂插”。顾老师见我很有兴趣在课余做点习作,便鼓励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弄弄空头”,这样能帮助我们提高制作和工艺处理技法,会增进我们对“泥性”的掌握。可以说,当时的学习环境、学习风气和师生友谊都很好。如今,时代不同了,那种集体学艺的形式也不多见了,但那个年代的学艺风气依然值得大力提倡。
主持人:您在紫砂艺术之路上,一直致力做好“紫砂文化”这篇大文章,有什么原动力吗?
李昌鸿:有的。我始终认为,做好紫砂文化,这是我们这一辈紫砂艺人共同的责任。当然,以后的紫砂艺人也要把这个责任担当起来,在紫砂文化的挖掘、研究、提高上不断下工夫。我注重研究紫砂文化,这与恩师顾景舟对我的教导分不开。他曾经这样对我说:“昌鸿,你们这辈是有点文化的学生,你别看紫砂单纯,它可博大精深,你们这一辈人要好好学习、研究,做点紫砂文章,从‘匠’中摆脱出来。”当时,我和一部分学员因为具有一定的文化,在紫砂老一辈人的眼里,我们就算是有文化的艺人了。因此,恩师希望我们这些有文化的艺人,要多做点紫砂文化,不要做仅仅会制壶的工匠。还有,1958年6月,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教授孙文林、刘汝礼到紫砂厂来挑选“陶瓷专业”的学生,有次刘汝礼教授对我说:“你们常说的紫砂光货、花货、筋瓤货,我看应该指的是商品大路货吧。你们厂生产的工艺品壶,我认为是工艺器皿造型,应该称为光器、花器、筋纹器为妥。”刘教授是一位美术理论家、评论家、教育家,他也希望我要多做紫砂文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恩师顾景舟和刘教授、孙教授对我说的这些话,就是鼓励我做好紫砂文化、研究紫砂工艺文化的原动力。
主持人:由您和夫人沈遽华设计制作的“竹简茶具”,于1984年送德国莱比锡参加国际博览会荣获金奖。这是紫砂壶在1949年以后,在世界博览会上获得的第一个金奖。那么,“竹简茶具”是不是您做紫砂文化的一件成功的作品?
李昌鸿:完全可以这样说。做好与深化紫砂文化,必须把停滞在紫砂壶工艺欣赏水平上再提高一步,紫砂壶艺的作者在工艺文化、艺术水平上去深化提高,把作者自己的智慧熔铸在作者的作品中,给人们以真、善、美实物与文化的享受。竹简是我国最早的书籍之一,它记载了中华古人的思想、政治、军事、哲学等文化。1972年4月,山东银雀山汉墓出土了完整的《孙膑兵法》,震惊世界考古界。当时我就想,在宜兴的紫砂茶具中,以“竹”为题材的创作很多,但大多数仅限于“竹”的外貌,为什么不设计一套既反映“竹”的外形,又能承载更多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茶具呢?经过较长时间的构思,我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动手,第一稿设计“圆筒形”竹简为壶体,但看上去不怎么理想,我们夫妇俩就商讨拍成了扁长方形,壶的四周各施以五片竹简,壶的腹部束以丝线绳编结,壶口为圆形,壶的底足为长方形,方圆匹配,以求变化。嘴、把、盖、钮以似有若无的竹节成型,再配上杯、碟,制成一套“竹简茶具”,简上镌刻《孙膑兵法》中的片段。作品完成后,就得到了行家的一致好评,认为这套茶具气势恢宏,书卷气浓郁,文化内涵丰富。我认为,这也正是这套茶具能在世界博览会上获奖的一个主要原因。
主持人:就当今紫砂界而言,您是“文人壶”的一个代表。在您与沈遽华合著的《耕陶人说紫砂》一书里,收录了许多您的紫砂陶刻绘画与诗文,其浓郁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这些是不是您做紫砂文化的一个部分?
李昌鸿:紫砂陶刻装饰是文人壶最高雅的装饰,绘画与诗文,是我做紫砂文化的一种探索。其实,在一把壶上陶刻绘画配诗文,在过去就有,“曼生壶”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我的恩师顾景舟以他顶级的文人壶艺,与当时的“海派”文人吴湖帆、江寒汀、唐云频繁接触交流,创造了壶美、字美、画美的合三位大师之力的“景舟石瓢壶”,以1320万成为紫砂壶拍卖史上的一个惊天价。这些均给了我深刻的启发。我和夫人沈遽华带领子女创办合资公司“鸿成陶艺”后,新加坡有位名叫张美寅的紫砂收藏家,就向我提出要创制“曼生式新书画陶刻紫砂壶”,邀请上海的贺友直老师、程十发老师、谢春彦老师,北京的王明明院长,绘制“曼生式壶”的新画面。我和夫人搜集了60多款历史上的曼生式壶,在众多款式面前,我俩作了分工,由我制作“方器”,夫人制作“圆器”。同时把壶样绘了草图分别寄给各位画家,让他们作画题词有个概念,由此开创了书画陶刻装饰“曼生式壶”的新篇章。我思考着,紫砂壶艺发展到造型工艺巅峰期,就必须向文化艺术的方向、深度去发展,这样才有新的生命。特别是创作新造型的理念和题材,要多思考如何脱出旧穴去创新。在陶刻方面也是如此。我在临摹名人的画稿中发觉,有些题词、诗句很好,但由于时代的不同,欣赏追求的情感不一,已经有点不大适合。这就促使我对“我壶、我画、我诗”要有新的适合匹配的创新诗词才行。于是,我“学中创、创中学”,创作了许多与画相贴切的诗词,逐渐形成了“我壶、我画、我诗”的紫砂陶刻新风貌。
主持人:请您介绍一下您的“壶跋”。
李昌鸿:一件紫砂茗壶作品,如同一部学术著作,在著作前后写序题跋是文人雅趣。而我借此形式,在茗壶底部简短镌刻与壶形、壶铭、作者、藏者等相关文字,称之“壶跋”。可以说,“壶跋”也是我在茗壶上倾注紫砂文化的一次创新。这事还要从新加坡紫砂收藏家张美寅要我为他创制“曼生式壶”说起。他的收藏理念是:清代曼生壶是由紫砂艺人杨彭年制壶,由曼生和曼生幕僚在壶上题词书刻,而我今天请当代制壶名家制壶,请当代知名书画家在壶上书画陶刻,同样创出了书画同壶的时代特色。我在制作“曼生式壶”过程中,觉得这次做法不同于一般的制壶、装饰、陶刻,这是一次新的、具有深远意义的时代创新。因此,我简明扼要地把壶款之由来、摹制过程及书画陶刻装饰的联姻撰写成短文,书刻在壶底,就像书籍、文章、字画后面的短文,其内容属于评价、鉴定、考释、记述、说法和做法的“题跋”一般,这就成了我的“壶跋”。“壶跋”可供藏家、茶友壶侣、艺壶爱好者欣赏这种新形式,同时也能通过这段“壶跋”小资料,更好地认识和研究作品的原创与原流。
主持人:您对“文人壶”有什么评价?
李昌鸿:文人脉流的紫砂作品以线条简洁、造型端庄、文化内涵丰富为设计理念,看似简单,但韵味品位很高。特别是作者在创作设计找题材时,能接近“国学”,在民族的儒、释、道等文化中发掘与时代合拍的内容来指导和丰富创作,这样作品承载了丰厚的文化底蕴,作者的智慧熔铸在自己的作品中。在“文人壶”的创作、研究上,我虽然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与恩师对我的要求还有差距,与时代的要求还需继续努力。
附:李昌鸿简介
研究员级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1937年5月生,1955年10月考进宜兴紫砂工艺厂,师从壶艺泰斗顾景舟,与夫人沈遽华(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同为大师顾景舟的得意门生。
曾任宜兴紫砂工艺厂副厂长、总工艺师。个人艺术风格鲜明,半个多世纪的紫砂春秋岁月创作了许多紫砂新品,夫妇合作的“竹简茶具”荣获1984年德国莱比锡国际博览会金奖,多件作品荣获国家级大奖。创作作品“竹简茶具”、“狮象玉鼎”等由中南海紫光阁收藏;“青玉四方茶具”由故宫博物院收藏;“一衡壶”由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出版个人专著《紫田耕陶》、《耕陶人说紫砂》(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与人合作编著出版《宜兴紫砂珍赏》;参与编写《中国传统工艺全集》、《陶瓷篇》等大型学术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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