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12-10 来源: http://www.zisha.com
紫砂之家讯:高振宇在通州的工作室很冷,如果暖气太足,紫砂泥会干燥得过快。楼下是工作间,非常简单朴素的作坊。他和妻子徐徐的工作台面对面,桌面上只有很简单的几样工具,桌边就是装紫砂的大缸,上面用棉布苫着,保温保湿。紫砂的材料特性决定了紫砂必须用手工或者半手工的方式来操作,就像捏橡皮泥。陶瓷已经可以机器拉坯了,但紫砂不行。高振宇有一把特别满意的壶,就放在工作室,造型毫不奇特前卫,洗尽繁华,但通体圆融,所有线、面无不精确流畅得巧夺天工。这就是他紫砂目前的风格。
到了楼上的展室,简单一下子变得光彩照人,都是高振宇的青瓷作品:单色釉、冰理纹、水理纹,大的足有半人高,小的仅能插一朵小野花,造型极其丰富而大胆,但毫不伧俗。看不见紫砂壶,只有几只紫砂白泥火炉,用来煮水沏茶。“紫砂都在别的展室,上到楼来直接看到青瓷,是因为人们现在对紫砂足够重视了,但认识青瓷价值的人还很少。”高振宇说。
是啊,在网上查查有多少紫砂的论坛,就知道紫砂在藏家们的市场上有多热。还没听说有什么瓷器论坛的。台湾炒家们推波助澜是一回事,但紫砂与中国人的茶文化结合之密切也是一回事,还应该是更根本的原因。当然,很多时候更根本的原因往往会服从经济利益。“茶是中国的最正宗,紫砂就是为茶而生的。什么样的茶就有什么样的紫砂壶,壶的大小、扁圆、壶嘴的弧度……都跟茶的色香味密切相关。除了中国人,没有人能懂紫砂。茶是人们天天要喝的,诗酒茶是中国文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紫砂的地位自然就高了。”
中国陶瓷历史够长,紫砂却只有500年。但道器同一,在高振宇心中紫砂是中国人日常生活中最具形而上色彩的器皿。如果脱离了茶,只把紫砂壶当作炒作的对象,大雅变成大俗。
由俗而雅需高人点化,很难;由雅而俗,则易。因为已经上了神坛,所以天天络绎不绝的都是客人,来看壶的,来买壶的,来采访的,连太太徐徐都不是很耐烦。实情就是这样,虽然紫砂的价格比起前些年已经缩水不少,名家还是一壶难求。“世事纷扰,心静的时候很少。”
跟任何一个走红的艺术家一样,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中去还是要兼顾推广经营?两者兼顾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惑耶不惑?
到了不惑之年,却为自己刻了“惑耶不惑”这枚闲章。有些问题,高振宇心里明白,有些问题,他自己仍在探索过程中。
高振宇从小钟意的是开拖拉机,但家族基因注定只能让他做紫砂。他的父母是大师顾景舟的弟子高海庚和周桂珍,他的岳父是徐秀棠,岳父的哥哥是徐汉棠,稍有些紫砂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些人物在紫砂界的地位,此处不再赘述。这样的氛围下,拖拉机肯定没法再开,赶紧学紫砂吧。
先入南京师范大学,后留学日本,师从日本陶艺大师加藤达美。这是高振宇“履古涉今”的阶段。前辈的艺人,都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工作,手艺是精湛的,但观念上是传统的。而到了高振宇这一辈,眼光开始放得更开。他喜欢对传统经典器型的局部加以夸张或改造,追求经典中的变化,颇有尊古但又不泥古的锐气。比如包括嘴为椭圆的鼓腹、大盖的椭圆石瓢、方圆结合的桥纽仿古……前卫,是那个时期他所追求的目标。其实何止是他,当时任何一个艺术门类都在追求先锋,惟恐落了先人的窠臼,或者说惟恐淹入芸芸之中。讲到这段经历时,高振宇反反复复说到他在导师那里的学习是从烧松柴、扫松木灰开始,一干就是七个月。导师曾有一件陶器卖到600万日元,因为上面有一个翡翠滴,这是在陶土、柴火和温度等物质条件极端完美条件下可遇不可求的结晶。反复讲这个例子的目的无非就是证明一个道理:任何奔放自由的艺术之基础都是极端严格的训练,所以此类作品带炫技成分也不奇怪,全手工做筋纹,做椭圆,做方圆衔接等,无非是要证明自己的作品除了思想上的境界还有手工上的精湛。而手工的精湛就是来自严格的传承。
高振宇的紫砂作品还经历过“追思古韵”的时期,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寻找灵感,如来自中国古典神话、唐诗宋词、吉祥动物等。其实这个思路是一直贯穿在他的各时期作品中。有藏家表示,高振宇并没有拿一个固定的形象做招牌,而是不断地推出新意象,也就是说他的作品造型并没有同一题材泛滥成灾,这一方面是对自己艺术创作的负责,也是对藏家的负责。
一直给藏家带来惊喜的高振宇,近年来紫砂作品在气质上却走向内敛圆融,形体上也不再寻求当年的炫技之举,从求表现转向求含蓄,更追求形体上的大平衡。倒是他的青瓷作品不断有新作面世。正如我们在展室所见,里面都是青瓷,除了极尽剔透外,就是在造型上的创新。高振宇对此的解释是:越往后做,他越贴近材料的本质。在他看来,紫砂纯粹是“为茶的艺术而生”,紫砂壶的型制为什么到今天都有一定之规,就因为要配合茶的不同种类。铁观音有铁观音的壶,绿茶有绿茶的壶,乌龙有乌龙的壶,它们的大小,高低,壶嘴的弯曲度,无不是为了保证茶的色香味。
高振宇对此举的解释是,形式必须服从于材质的特性。紫砂的特性本不适合做过于前卫的造型,再加上中国茶道的最高境界是清灵淡泊的逸趣及对之通灵般的体味。事实上,中国传统文人士大夫为推崇饮茶时的清趣,反对常俗的饮法,如加香料水果等痛饮,称之为“沟渠间的污水”,为“大煞风景”之事,陆羽更设计出二十四件茶器,其基本原则一是古雅愉人,二是煮出最佳的茶汤。紫砂虽然历史短,但其精神进接晋唐茶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既然如此,在紫砂茶壶造型上的创新,便成为为了创新而创新,并没有实质意义。同样,高振宇把青瓷做出冰理纹与水理纹也是在很大形式上出于材质的考虑。十多年前,他曾经在东京办过刻瓷器展览,但后来,他对瓷器刻纹也失去激情,转而进行冰理纹和水理纹。他讲述自己进行切面不是用刻刀,而是用钢丝,切面时能非常精细地感觉到材质凝脂般的感觉,让人心生快感,所以做冰理纹的确是他有感而发。做单色釉更是毫无修饰地呈现瓷器本身的美感。
高振宇还说到一件事,因为他曾在日本留学,很多人都认为他的作品很日本,“其实哪里,水理纹在中国宋代就有了”。“若说陶瓷,中国绝对是世界第一。但现在世界上有所谓的‘日本风格’却没有‘中国风格’。”
其实,话说到文化这个命题,已经显得太大。什么是合乎茶道本源的紫砂作品?茶道要不要继续发展?什么是真正好的泥料和工艺?什么是恰到好处的窑烧?不止是紫砂,而是整个传统艺术。高振宇迈入中年后,由前卫改为平和冲淡,尚且发出惑耶不惑的疑问,那我们局外人又该做何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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