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东拉西扯普洱茶

　普洱茶的热销令人反思炒作的问题，据了解，普洱茶的价格近日已开始暴跌。

叶　开

　炒作是一柄双刃剑。普洱茶的炒作，从去年思茅市改名普洱市开始，到今年上半年达到了顶峰。很多有识之士放起了马后炮，指责普洱茶炒作过度。媒体也纷纷东抄西凑，用各种方式来「把普洱茶拉下神坛」。这种做法好心的有之，可以提醒那些把普洱茶当作股票来赚钱的下家炒作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心存恶念的也有之，恐怕就是一些其他茶种的经营者眼红於普洱茶的热销而进行的落井下石。

　这些都无考，我说了也白说。

炒作健康 疯狂抬价

　普洱茶先是在港台、东南亚地区炒热，内地才开始慢慢热起来的。而这个时候，内地已经经歷过好几次令人印象深刻的食品危机了。食品卫生等相关监管部门也在这几次食品危机的巨大打击中，凸现了行政缺乏有效作为的弊端。沙士、禽流感、苏丹红、孔雀绿，还有其他种种不为我们普通小民所知的食品事故，都让我们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危险，其实不单单是来自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也不仅仅是来自号称全世界保有量超过六千万支的AK-47冲锋鎗（根据一种说法，AK-47才是世界上头号的杀人利器，在中东和非洲屡屡建立杀人奇勋），而是可能就潜伏在我们的身边。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致命的危险：汽车尾气，香烟，尘埃，看不见的杀手，就在我们的身边。因此，寻找健康，从概念上，就为普洱茶的炒作，提供了巨大的空间。普洱茶的最大炒作卖点，就是健康：减肥除腻、软化血管、降血脂等，每一样功能都直指现代人暴饮暴食之后所显露出来的健康软肋。

　广州有一个茶叶批发市场，普洱茶批发号称全球第一。三四年前，茶商是骑著三轮车上班下班的，后来交通工具变成了摩托车，去年开始，遍地都是奔驰宝马等等名车。从这裡也可以看到普洱茶的利润增值，实际上都是给中间的批销商、尤其是批发商赚走了。生產商和原料商加上原材料提供者茶农，并没有从中获取多大的利益。这些控制中下游渠道的批发商相互勾结，上下倒手，虚拟交易，把茶叶的价格在还没有真正销售前就轮番哄抬了上去。八千元一件——普洱茶的标準包装，一件货有六提，每提有七饼，共四十二饼——的普洱茶，这麼倒啊倒啊，可以倒到一万八千元，然后，找到一个冤大头把货甩给他，完成了一个痛宰肉鸡的全过程。这种手法跟股票市场是何其相似。在所有的这些炒作过程中，庄家强强合作，疯狂倒手，最终把散户和肉鸡哄骗到圈中痛宰，从而牟取超额暴利。这是前一段时间普洱茶热和股票疯狂猛涨同时体现出来的硬币的正反面。事实上，内地有很多东西都是墙内开花墙外香。

偽理论 吸财源

　痛定思痛，不少人开始寻找理由来否定普洱茶。普洱茶并不能减肥，所有茶都抗癌等等。这些理由对普通消费者来说，是不能证偽的偽命题。专业监管调查研究机构的滞后和不作为，使种种偽理论盛行，普通消费者则陷入云裡雾裡。

　我单位的同事就是这样。他们一看到报纸上唱衰普洱茶，就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来看著我。

　我既不是股民，也不是茶商，我买普洱茶，仅仅是储存起来自己閒暇品嚐的。普洱茶的真正卖点之一，是它的生茶和熟茶都讲究存储，时间越长，味道越醇。功效我不知道，味道确实是跟时间长短有密切关係。熟茶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普洱茶生產厂发明的一种人工催熟工艺生產出来的普洱茶，这种工艺学名叫做堆渥，就是人工发酵，生茶需要存放十五年以上才能具有的浓釅红葡萄酒的色泽，可以通过人工速成来短时间内达到——这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悖谬：既要数量，又要质量。

　在前现代社会中，生活中所能得到的享受需要时间的积累。普洱生茶如果茶料品质好的话，如果需要成为一种真正的极品，需要放在一个乾净、通风、无异味的地方，任其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变脆，发酵，积淀，然后成熟。这就像人生，需要耐心，也需要歷练。

从牛饮到细品

　过去我们弄一些粗枝烂叶扔到搪瓷茶缸裡，倒上充满漂白粉味道的温开水，一缸浓汤仰脖倒下喉咙，也是畅快的牛饮喝茶。生活条件好了，有閒情逸志了，用手工精緻，泥质纯净，火功乾洁的宜兴紫砂壶，慢工出细活地洗茶，冲泡，辅以纯水或者最好是山泉水，然后饮之，也是喝茶。喝茶跟喝茶，也有不同的心态。前者是解渴，后者是消遣。消遣的话，程序变得复杂了，需要有悠閒的时间，安静的心态，不急不躁的等待，细心品慢慢饮。宜兴的紫砂壶跟普洱茶是绝配，这点在清朝乾隆年间，就曾经一度兴盛。太湖沿岸，是南宋以降的中国文化中心，明末，太湖周边地区，已经变成了文化的座标了。昆曲、南传奇、小说、诗歌，在太湖沿岸大量生產。那时候，才子会从松江出发，经过盛泽等古老小镇，进入太湖，於烟波浩淼间，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晃晃荡荡，一天一夜，横渡太湖，来到温软如玉的梦幻之乡苏州，听陈圆圆唱曲，观柳如是赋诗。那个时候，牛饮是不合时宜的。

　说到底，普洱茶从牛饮而上升到茶文化，其本质是刷牙漱口之后，细啜慢饮，眺望窗外的日昇日落，白云的东游西逛。王维诗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一种閒逸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后人只能仰慕。在当今这个急吼吼的世界裡，这更是一种不可能的任务。

　对於一个普洱茶爱好者乃至痴迷者来说，从手工和泥质一流的宜兴紫砂壶裡汨汨流出来的普洱茶，观其色，闻其香，品其甘，这整个过程才是一种文化。提升一点，可以说是健康文化了。喝普洱茶需要悠閒的心态。这种心态，是对现代社会的一种反悖。

　我看到一科普杂誌裡说，欧美城市的管理者和科学家在研究城市「不夜天」的现状对生物多样化的影响。美国的科学家发现，芝加哥郊区的一种蛇类濒临灭绝，因为城市的灯光太明亮，牠们无法隐藏自己的踪跡，从而捕捉不到足够的食物。欧洲的大城市如罗马、巴黎、法兰克福等城市，已经制定了新的法规，开始限制霓虹灯和其他照明灯的数量，设法让城市暗下来。暗是对亮的拨乱反正，黑夜本来就应该是暗的。

旁观世界 寂静无声

　一个五十出头的同事，做事情非常谨慎，认真，严密。好茶好壶他都有，但没喝。问为什麼。曰，没空。

　这个同事不开公司，不做生意，不泡妞，不包二奶，不深更半夜K歌，没有任何不良恶习，平时上班迟来早回，可是他却没有空。我问他忙什麼呢？他说，没忙什麼，瞎忙。不管在家还是在单位，同事都带著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有空就盯著屏幕上的股票指数图。他对股票的情况瞭如指掌，干了十年，没有赚到钱。前段百年不遇的大牛市，他不过是把套了六年的股票解了套，就兴奋莫名了。现在他天天旁观，既不买进，也不卖出。他就喜欢看股票玩。据说有些人因为整天盯著股票交易厅上的屏幕，以至於眼睛產生的了蜕变，只会分辨红色和绿色。他们对自然界的其他顏色都毫无感觉，都看成了灰色。有一天，我上班经过一间股票交易所，可能正好碰到狂泻，裡面寂静无声，一片发绿，很多人都在交易大厅门外盯著街对面，兴致勃勃。

　有人用上海方言问：哪能哪能（什麼事）？

　答曰：杀掉了！

　小弄堂裡，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宰杀一隻老母鸡。这样的场面，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中年妇女可以看出久未杀生，手艺生疏，弄得鸡飞狗跳，鲜血淋漓。这边无所事事的看客们免费得到了一次观赏的机会。我相信，这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喝普洱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