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三章(4)

　“这应该是符咒谶语啊。慧真，这符咒说的是什么？”潘四爷只道是佛门的密符，或梵文经咒，于是问道。

　　慧真连连摇头：“这四个字，小僧也不知道。”

　　潘四爷再次细细观察，见那行字分明是中国的笔体，但既非行书狂草，也非秦篆汉隶， 甚至他将甲骨文、金文、石鼓文都想了个遍，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久，实业部征集委员会再次发来公函催促，说万国博览会召开在即，要求潘四爷立即将太极壶送交征集办公室，否则以贻误国事的罪名论处。潘四爷这天吩咐小六子带上壶，随他一同来到征集办公室。

　　令潘四爷感到意外的，是坐在征集办公室的并非上次见到的王督办，而竟然是高济国。据高济国说，王督办已经升任部长了。

　　潘四爷冷言问道：“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伯父有所不知，我现在已经弃医从政了。政府也需要归国人才，所以，现在我已经在为国家做事了。”高济国解释道。

　　“这么说这博览会，现在是你负责了？”潘四爷问。

　　“现在这个事情是由我全权负责。潘伯父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有些胆大妄为的古董商，拿政府的征集令当儿戏，用一些假货来糊弄政府。在以前，这叫欺君罔上之罪啊，是要杀头的。你们还别不信，已经发生好多起了。有直隶的，有奉天的，包括首都地区。上面已经下命令了，说世博会是展示国府之脸面，有以假乱真，蒙骗政府，有损国体者要严惩不贷。”高济国的话中，既有提醒的语气，也带威胁的味道。

　　“很好啊。对于那些以假乱真，欺下瞒上之辈，就应该要严惩啊！”潘四爷赞同地说。

　　“如果大家都像潘伯父这样，诚心诚意地支持政府，那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说着，高济国开出票据，为潘四爷办了手续，在收据上盖了实业部的大印。

　　见手续齐备，潘四爷拿过收据，对小六子大声吩咐：“小六子，拿阴阳太极壶。”

　　小六子将一只木盒递到办公桌上，高济国打开查验，果然与自己上回见过的分毫不差。他起身道谢：“我谨代表国民政府感谢紫玉轩，感谢潘伯父。”

　　随后，他又问道：“灵玉可好？”

　　潘四爷板起面孔没理睬他，高济国只得尴尬一笑：“烦劳您代我问候。”

　　见父亲去了实业部，灵玉便拉了慧真外出逛街。她带着慧真走遍了南京有名的衣帽行和绸缎庄，为他买下一大堆衣服，春夏秋冬，单夹皮棉，全都齐了。慧真跟在后面，手提肩背，如同货郎。

　　可是，就在他们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慧真却骤然愣住了，他发现镜空师父正站在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慧真连忙将衣服包交给灵玉，上前合十问讯：“师父，徒儿失礼了。”

　　“你还记得师父，算你还有一点佛性。”镜空冷冷地回答。

　　“徒儿一直惦记着师父，想师父也应该化缘回来了，正打算回华安寺探望呢。”慧真急忙说。

　　“你还想着华安寺吗？乐不思蜀了吧。”镜空又望了望灵玉说。

　　灵玉却抢着说：“老师父，慧真哥哥已经决定要还俗了。请老师父开恩，不要阻挡。”

　　“是真的吗？”镜空问。

　　“请师父不要责骂徒儿，容徒儿慢慢地给师父讲清楚。”慧真急忙解释。

　　镜空对灵玉说：“小施主，我跟徒儿有几句话要说。请你自便吧。”

　　灵玉看了看慧真，不情愿地走到一旁。见她走远，镜空叹息问道：“你真是六根未净啊，真的打算还俗吗？”

　　“师父，徒儿敬佛是真心的，但徒儿太喜欢做紫砂壶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吧，徒儿生来就与紫砂壶有缘分。”慧真合十回答。

　　“你是喜欢上紫砂，还是喜欢……”镜空将话问了一半，凝视着慧真的表情。

　　“师父！徒儿确实喜欢壶。但是，灵玉姑娘令徒儿……令徒儿……”提到灵玉，慧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没想过与灵玉相恋，但已经感到难以割舍。

　　镜空忽然厉声提醒道：“你完完全全中了潘家的圈套！”

　　“师父，此话……言重了吧……”

　　“那潘四爷是个壶疯子，他家几代都爱壶成癖。年前他到华安寺想打听你，千方百计想把你弄到他家，为他做壶，给我挡了回去。我一走，他就把你骗到他家。你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不觉得此人伪善吗？”

　　“潘施主为人确实很有城府。可他的确爱壶，乐善好施……”

　　“你怎么知道他是……”

　　“徒儿是凭心，一点一滴感觉出来的。”

　　“他潘家对你是没安好心！如今他的女儿又让你迷惑。”镜空忽然问：“你还记得朱德海这个名字吗？”

　　“记得——摔壶大王。”慧真想起师父提到过。

　　“我以前给你讲过，但没全讲。今天我就告诉你吧——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原名叫朱砂，是朱德海的独生子。十八年前……”

　　不知什么时候，镜空已经走远了。慧真木然地立在那里，脑海之中兀自回荡着师父刚才的话——“他因为拥有阴阳太极壶，遭到了抢劫，和你母亲一道被杀害。你成了孤儿，收养在徐家，后来被人领进了华安寺。而这把壶从此落入了潘家。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我才不得已都告诉你。自己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