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二章(3)

　想到日本人，董二感到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功不可没，要不是他在东洋留学，跟日本人还牵不上线呢。可是想到儿子，他又不放心了，赶紧往旁边看，见这位董公子正纠缠着月莲，一会儿要她帮自己整衣服，一会儿要她帮自己打领带，月莲连连退避，他却依旧这副赖皮相，死缠烂打。

　　董二觉得儿子眼底子太浅了，南京美女多了去啦，却偏看中一个乡下丫头。他生怕儿子 在今天误事，于是赶紧走过去，将儿子训斥了几句。

　　就在这时，潘四爷的马车到了店堂门口。董二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咬下块肉来。可表面上，董二依旧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接过小六子手中的礼品。

　　“董老板好久不见，恭喜恭喜啊！”

　　“四爷来了，是恭喜还是问罪啊？”董二脸上笑着，话里却带刺。

　　“当然是恭喜呀！我怎么会问罪呢？”潘四爷故做不解。

　　“恭什么喜呀？我这是落水狗上岸。只要没人在背后下黑手，抄我的家就行了。”董二明似叫苦，暗中讥刺地说。

　　将潘四爷让到店堂后，董二问道：“潘四爷，你消息灵通，可知道从我家抄走的那把阴阳太极壶，现在落到谁的手里了吗？”

　　“这个壶吗？我不知道呀。”潘四爷摇头说。

　　“潘四爷别多心，我呢，只是随便问问。人家都说，那壶在你潘老板的手里。”董二径直问。

　　“市井之言，不可信啊。”潘四爷不动声色地回答。

　　“如果抄我家的人得到了那把壶，而又打算把它卖掉的话，我想潘老板一定会不惜重金，把它买回来的。”董二又逼问似地说。

　　“遗憾的是，到现在我都弄不清楚，到底是谁抄了贵府的财物，更别说那把壶在哪里了。”潘四爷淡淡一笑。

　　“潘老板呀，你就不要再跟我躲躲闪闪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是那把壶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手上，我都不会追究的。一把残壶我不在乎，你如果喜欢的话你就留着吧。”董二知道，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捅破，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这么说，等我找到了太极壶，我一定请董老板吃饭。”

　　“好。不过我还要讲一个条件——”董二说，“其实这前提条件很简单，就是你要跟我说实话。”

　　“您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好，我直截了当——蜀山华安寺中的一个小和尚，是否人在府中啊？”

　　“董老板，你这是明知故问哪，当然在舍下了。”

　　“既然太极壶不在你的手里，把那个小和尚留在府中后院，还有什么用呢？”

　　“家父的法事还没有做完呢。”

　　见潘四爷处处对自己搪塞，董二气得叫道：“你没有跟我讲实话！我知道那壶还在你手里啊！”

　　“这太极壶，我也在找呀。董老板，我就老实跟你说好了——这小和尚读过制壶秘笈，也得到了高人的传授，所以我才留他在家里，让他仿制历代名壶。”因为月莲在董二手下，慧真的来历也无密可保，潘四爷干脆实说了。

　　董二却提议道：“潘老板，我们古玩山房和紫玉轩，两家联手吧。”

　　“联手？联手做什么呀？”潘四爷仿佛没听明白。

　　“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啊？既然那个小和尚有这门手艺，而他又在你手里牢牢地攥着，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大量地仿制古代名壶呢？你管生产，我管卖，这不就珠联璧合了吗？”董二越说越是得意。

　　“这……恐怕不太好吧。”

　　“怎么不行啊？你潘老板一个人做就行，我加进来就不行了？”

　　“这倒也不是……”

　　见说不动潘四爷，董二又半是威胁半是商量地说：“现在呀，日本人对紫砂名壶的需求量可是很大呀。去蒙日本人，我有专门的路子。日本人的钱好赚，不赚白不赚。井上先生原本是要帮我追查抄家的事的，可我说暂时不动，除了金嫣然一人外，我都暂不追究。反正那个女人也不是四爷的人了。我收拾她四爷不介意吧？”

　　“你想收拾金嫣然？不过我听说她被人耍了，走投无路，投河了。”潘四爷做出失落的样子说。

　　“可我也听说，她又被人救上来了。她飞不了，我现在已经撒下天罗地网，到处找她呢。只要潘老板答应与我合作，我们两家的恩恩怨怨，从此就一笔勾销。”见潘四爷沉默不语，董二又急问：“潘老板，你这位仁兄今天是怎么了？我说了一大篇，你就总得给我个回话吧。”

　　“我看这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潘四爷模棱两可地说。

　　“就这么点儿屁事，有什么重大可言呢？潘老板，我再给你说个实话——井上太郎，就是那个日本古玩商，现在跟我是合伙人。在中国，可是没有人敢不买他的账。”董二口气阴森地说。

　　“和日本人合作仿制历代名壶？你董老板不怕坏了你古玩山房的名声，我潘某人可怕坏了我紫玉轩的牌子啊。”潘四爷断然拒绝道。

　　“你！好好好，你潘老板老谋深算，我就容你再盘算几天。但可是只几天！”董二气急败坏。

　　“我要是不答应呢？”潘四爷冷眼望着他。

　　“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潘四爷一路揣摩，知道董二有日本人撑腰，确实不好对付。回到潘府，潘四爷立刻将李三找来，要他看好金嫣然，不许她走出府门半步。这时，门房又来报，说月莲又来找慧真。于是，潘四爷吩咐李三将月莲领到慧真院中，同时留心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