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章(1)

　当晚，董府之内高朋满座，董二为了争得同业公会的总干事位置，特地请了许多业内同行聚会。金嫣然也如约来到董府。酒宴之后，董二吩咐丫鬟搬出几样珍品茶具，又请金嫣然居中端坐，准备摆开茶局。

　　董二得意地指着一个蛤蟆形的水盂介绍道：“诸位请看哪，这个是前清无名氏制作的蛤蟆水盂！”又拿起一把古风古韵的大紫砂壶说：“大家都知道古时陶肆有‘壶家妙手称三大 ’之说，皆因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皆行大也。你看这只大壶就是时大彬的早期作品！”见众人喝彩，他又拿起另一只壶说：“这壶就是李仲芳之父李茂林的作品。李茂林老先生大家都知道，是李仲芳的父亲，那就比李仲芳的壶还要老了，可算得上是古董了！”

　　将各式茶具炫耀过之后，董二才宣布道：“今天我特地请了潘府的太太金嫣然女士，给大家点茶。大家看怎么样啊？”

　　金嫣然的美色与茶道，这些客人都有所闻，今日见她点茶时举止娴雅，出手轻盈，一举一动令人心荡神驰，更觉得闻名不如见面。三道茶后，众人无不如坐春风。

　　金嫣然忽然问道：“二爷，你想不想来个三昧茶啊？”

　　“什么是三昧茶呢？”董二根本不通茶道，此刻也是附庸风雅，所以浑然不知。

　　“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金嫣然说着，出手如风，片刻已将三杯茶递到董二跟前，解说道：“这三昧茶可是非同一般，此茶中夹杂着天气、人气、地气。”

　　“这我倒第一次听说，我倒要看看这三昧茶，跟别的茶有什么不同？”说着，董二接连三口，将三杯茶喝进肚子。

　　“这三昧茶味道怪异，余香不绝。怎么样？”见董二将茶喝下，金嫣然淡淡地问。

　　夜色已深，客人都已散去。董二伏在桌子上，摆弄着茶具，顺手将金嫣然放在桌子上的手绢抓过来，痴痴玩弄个不停。

　　见金嫣然从旁边走过，董二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含混不清地叫着：“金大美人，你来了。别躲我啊！”

　　金嫣然躲开他的搂抱，绕着桌子转了一圈。董二色眼迷离地追在后面，但没跑半圈就脚下一软，摔倒在椅子上。

　　“二爷，你醉茶了。你看你，走路都不稳了。”金嫣然过去扶住他。

　　董二却哼唧着说：“醉了更好，醉了能壮胆。等我，别走啊……”

　　“二爷，你要是醉了，晚上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否则要伤身体的。我看，二爷你还是先醒醒茶为好。”金嫣然虽然是劝解的话，却是娇声媚调，眼神飞荡，显然是在故意挑逗他。

　　“你那个三昧茶太厉害！你不能不管啊！”董二晃晃荡荡地拉住金嫣然的手。

　　“这酒醉能醒，茶醉可不容易醒啊！除非二爷你把阴阳太极壶拿出来，那里面的茶山，那是可以解茶醉的。”金嫣然帮他出主意说。

　　“谁跟你说我有阴阳太极壶啊？”董二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犯疑，脑子就一片混沌了。

　　金嫣然望着已经靠在坐榻上，连眼皮都沉甸甸打坠的董二，故意娇滴滴地问：“二爷，你说阴阳太极壶在你手里，你怎么给忘了？”

　　“我说过吗？我没说……我只说我有八寸的……”董二拼命搜寻残存的记忆，他已经想不起自己说没说过这话了。

　　“你给我打住！你他妈的原来是在骗我！我看二爷你呀，也不像有太极壶的人！”金嫣然忽然勃然变色，不屑地嘲弄说：“太极壶，那可是富贵壶。没有这个福分，那是托不起的，就是到了手，也会走掉的。”

　　董二摇晃着站起身，如同疯子似的发出一阵狂笑：“你把二爷我……看扁了！看扁了！你以为就潘老四他有这个福分？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我不骗你，老子八寸是真的，阴阳太极壶在我这儿，也他妈是真的！要不信——那，就在柜子里！”

　　董二抽出腰间的钥匙，如同醉汉似的挥舞着，金嫣然轻轻接过来，打开旁边的柜子，发现太极壶赫然便在其中。

　　“看完了太极壶，再看我的八寸！二爷我今天要乐个够……”董二昏头昏脑地狂呼着，已经开始解脱自己的衣服了。

　　金嫣然鄙夷地望了望董二，知道那是“三昧茶”起的作用。今天白天，她借口“重出江湖”，到董二府上“拜码头”，董二大喜过望，邀请她当晚给客人们点茶。金嫣然故意用言语相激，说董家没有好壶相配，所以自己不能出手献技。董二当时就被激起了好胜心，他随口叫道：“我家的一把壶，顶他潘老四一万把！”

　　金嫣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端倪，于是欣然答应晚上到董府点茶。她刚才借点茶的机会，给董二喝的“三昧茶”，其实就是欢场秘传的迷魂汤，比起上次的“醉茶”，“三昧茶”的妙用不仅能使对方神志昏醉，而且在混沌之中，会对人言听计从，如同傀儡玩偶。在秦淮两岸，十里红粉之地，多少寻芳猎艳的浮浪子弟被青楼画舫骗得床头金尽，“三昧茶”在其中效力良多。

　　眼看已是夜半时分，金嫣然推测，此刻与阎如何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向窗外望去。突然门板的撞击声响起，只见冯师爷被一名副官用手枪押进院来，身后跟着一群士兵。

　　董二却依旧沉醉着，口中昏乱地哼唱着：“阴阳壶喝阴阳茶，大才子配佳美人，人壶一齐乐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