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七章(2)

　“你是铁了心了！打！给我狠狠地打！”潘四爷终于失去了耐性，也失去了理智，他愤恨已极地怒喝道。

　　小六子向几个仆人一挥手，奴仆们将慧真按倒在地，挥舞着棍棒狠狠地打下去。此刻老爷就在眼前，为了显示自己忠心耿耿，奴仆们更是加倍卖力。

　　雨点般的棍棒纷纷落在慧真的后背和肩膀上，阵阵剧痛使他的神志几乎昏迷了。但是，他始终默默地念着地藏菩萨的开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这一顿棍棒能保全潘家的父女亲情，他感到完全值得。

　　忽然，一个身影冲入棍棒丛中，用身体护住慧真。见来者是大小姐，奴仆们急忙收住棍棒，生怕误伤了她。

　　“灵玉！你给我滚出去！你来干什么？”潘四爷怒道。

　　灵玉盯着父亲，声音有些沙哑地叫道：“爸，那把太极壶是被我偷了！跟慧真法师无关！”

　　“你？”

　　“对，是我！你冤枉慧真法师了。”

　　“灵玉！你为什么要代他受过？”潘四爷的脸色登时变得灰白。

　　“没有，是真的。真的是慧真法师在代我受过。那把太极壶，真的是被我偷了。”

　　“那你要那把壶干什么？”潘四爷见灵玉绝望地表白，他相信灵玉说的是实话。他脑海已经一片混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审出这样一个结果。想到父亲临终的嘱托，潘四爷明白，没有太极壶，就没有潘家。

　　“我……高博士让我……让我帮他为北伐军筹款。我把那把太极

　　壶……我把那把太极壶送进了当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把是太极壶……”

　　听罢灵玉的招供后，潘四爷当晚就匆匆驱车来到董二的古玩山房下设的当铺。见店堂已经上了门板打烊，小六子跳下车，用力敲了好半天，一名睡眼惺忪的伙计才打开门。潘四爷将伙计一把推开，径直走进店堂。这时，却见冯师爷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后面跑出来。原来，今晚董二回家去了，留下冯师爷当值。

　　毕竟潘家曾经是冯师爷的旧主子，他对潘四爷向来不敢得罪，于是连忙吩咐伙计设座看茶。

　　“我问你，我们潘家是不是有人来当了一把壶？”潘四爷问。

　　“有，有有，有！前天哪，是府上的小姐！她来……”冯师爷一叠连声地说。

　　潘四爷打断他的话，急切地问：“那把壶呢？”

　　“四爷，您别急，听我慢慢给您回话……”

　　“不用了，你快点告诉我，那把壶在哪里？”潘四爷见冯师爷说话慢条斯理，心里更是急如火燎。

　　“过了当期了，它死当了。”冯师爷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摊着手说。

　　“死当了？就算是死当了，我也要把它赎回来！”潘四爷暴烈地吼着，目光凛凛地盯着冯师爷。

　　“四爷，您别着急，您听我慢慢说……”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钱！小六子，给钱！”潘四爷不想听冯师爷啰嗦，他断然喝道。

　　“您慢着，您慢着，四爷。您别着急，您听我把话说完嘛……”偏偏是急惊风碰上慢郎中，冯师爷愁眉苦脸地东拉西扯，却就是不说出壶的去向。

　　“我不坐，你就快说吧！”潘四爷焦躁地站起来。

　　“好好好——”冯师爷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说，“那天哪，是那么回事——一个老熟人找我来玩，他看上那把壶了，他说这壶不是什么精品，况且又没有盖子，值不了几个钱。我一听说值不了几个钱，三文不值两文的，我给……卖给他了。”

　　“是你董老板要你编这番话，来糊弄我的，是吗？”潘四爷突然厉声质问。

　　“四爷，我可不敢哪！您是我的老主子，我能当您面撒谎？”冯师爷依旧是那副三分笑脸。

　　“你！你！你——”潘四爷狠狠指向冯师爷，想将他痛斥一番，却咽喉堵塞，舌头僵硬。他忽然感到眼前金星闪烁，胸口热血上涌，身子往下一栽，摔倒在地上。

　　“老爷！老爷——”小六子赶忙将潘四爷扶起来。

　　潘四爷刚刚坐稳，又立刻追问：“你说，是谁买了那个壶？！”

　　“四爷，他……我不能说呀……”冯师爷为难地说。

　　“冯师爷！我们潘家待你也不薄呀！”潘四爷怒责道。

　　“四爷，是是是……潘家对我是有恩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四爷您是生意场上的老前辈，您是懂得规矩的——那货一出手，就等于泼出去的水，买主出了门，就是不知名不知姓的鬼呀！这是咱们当铺行的老规矩呀！”冯师爷满腹苦衷地叹气说。

　　小六子在旁边，见冯师爷总是阴阳怪气，终于气得忍不住了，他一把扭住冯师爷，骂道：“什么老规矩？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别忘了，你可是吃过潘家饭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冯师爷拼命摆脱，不甘示弱地反诘道：“我没良心，我是没良心。我吃过潘家饭，可是我吃潘家饭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现在吃的是董家的饭，端人家碗，看人家脸，要讲良心，不能吃里扒外。”

　　“你跟我鬼画符绕门精是不是？把我们家壶放哪儿去了？你今天不说，我揍扁了你！”小六子挥起拳头，就要打冯师爷。

　　潘四爷稍微冷静下来，知道小六子这样闹下去，激怒了冯师爷，事情反而更难办了，于是喝阻道：“小六子！你别胡来。”然后对冯师爷说：“冯师爷，你换了东家，我今天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说罢，随手递上一张一千块钱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