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六章(1)

　这天上午，灵玉又来到德华诊所，见诊室内再无旁人，她将一只小包放在桌子上，颇为骄傲地说：“给你！”

　　高济国怔了怔，问：“什么东西呀？这么神秘！”

　　“钱哪！你不是让我帮你筹钱吗？你点点，看够不够。”

　　高济国打开小包，发现里面是近百块银元。他登时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都是我的私房钱。”灵玉说。

　　“私房钱会有这么多？”高济国不相信地问。

　　“其实，我还当了一把古董壶。”灵玉终于说出了秘密。

　　高济国猛然一惊，问：“什么古董壶？”

　　“我也说不清楚年代，而且当铺那个管事的也不懂。我想等到我攒够了钱，我就把它赎回来。”灵玉还在自得地盘算着。

　　“你当到哪个当铺？”高济国赶忙追问。

　　“古玩山房。”

　　高济国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他震惊地站起身，急忙收拾起钱包，抓起挂在一旁的西装，一把拉住灵玉，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灵玉却被高济国的举动弄呆了，不明白地问：“干吗，干吗……”

　　此时，古玩山房的董二和冯师爷也在议论今天发生的一件蹊跷事——潘家的大小姐，今天竟然到店里典当了一把紫砂壶。按理说以潘家的身份，不会是假货，但也难说是不是潘老四设的圈套，故意让女儿出面当壶。正议论着，忽然柜台的朝奉前来禀告，说高博士陪着潘小姐一起赎当来了。

　　见两人如此急迫地想将壶赎回，冯师爷立刻感到那把壶肯定价值不菲。何况潘家小姐是与高博士同来，而不是与李三或小六子，那说明这把壶十有八九是她偷出来典当的。于是，冯师爷告诉朝奉，让他回话说，那把壶已经卖出去了。

　　听了朝奉的话，高济国明显发觉是托词，因为依照当铺的规矩，典当物品赎期未满，是不能变卖的。但是，毕竟店大欺客，高济国一时也无计可施，他只得安慰了灵玉几句，让她暂时不要告诉父亲，自己慢慢想办法。

　　灵玉心中惴惴不安地回到家，路过书房时，见父亲正在挥毫书写，小六子侍候在旁边。灵玉生怕自己偷当名壶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于是走进书房，装作替父亲研墨，偷眼察看父亲的脸色。

　　见女儿为自己研墨，潘四爷很是高兴，一边疾书，一边说道：“灵玉啊，爸爸就喜欢你在身边，看着爸爸写写字，谈谈壶，吟吟诗。我们潘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了，你虽然是个女子，爸爸可是把你当儿子看哪。你呀，就不要对爸爸的严格怀恨在心，抱怨不休。爸爸可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啊！将来潘家的一切，不全都是你的吗？”

　　“爸，那您为什么不和姨娘再去生个儿子呢？”灵玉问。在当时的豪门大户，“无子”便意味着绝后，正如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灵玉不明白，事事泥古的父亲，竟然在后嗣的事情上如此开通。

　　“我早就不做这个梦了。”潘四爷放下笔，淡淡地回答。

　　“爸，这幅字写得好漂亮啊！简直都赛过王羲之了呢！”灵玉夸张地赞扬着父亲的笔力，借以掩盖内心的恐惧和纷乱。

　　“你胡说什么呀，我的字怎么能跟王羲之比呢？灌米汤都不会灌。”潘四爷笑着说。

　　“我喜欢。爸，您把这幅字送给我吧。我把它裱一裱挂在房间里。”灵玉说着，就想将写满字的宣纸拿到手中。

　　“我改天再替你写一幅，这是我替同业公会题的字啊。”潘四爷说。

　　“我听说了。听说你和那个……古玩山房的董老板，在竞争同业公会的总干事，对吧？”灵玉问道。她心中忐忑，暗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只壶肯定赎不回来了。

　　“那个姓董的不通文墨，只认识钱，他哪配做我的对手啊？”潘四爷自信地说。

　　“不过，他们家这两年，生意倒也是越做越大呢，也算得上财大气粗呢。”灵玉试探着问。

　　“他是巧取豪夺，以次充好，不足为训啊。”潘四爷鄙夷地说。

　　小六子也在旁边帮腔：“就是！光有钱不行，等老爷的品茗亮宝会一开，他们就没戏了。”

　　“不过，我觉得那个没什么意思啊，那不就是比阔气吗，对吧？”灵玉又问。

　　“你懂什么？比收藏啊，就是比文化和品位。一个收藏家，手里要是没有几件稀世珍宝，那他说话是没有底气的。”潘四爷对灵玉纠正道。

　　“爸，那咱们家这次，打算亮个什么样的宝贝呀？”灵玉有些好奇了。

　　小六子向来好多嘴，他又急忙抢先说：“老爷的宝贝可多呢！要亮就亮最好的。是不是，老爷？不过这蒋青山要是在会上出现，把偷了咱们的阴阳太极壶亮出来，这咱们岂不是很难堪啊？”

　　“我啊，看他也不敢。”潘四爷不屑地笑了笑。

　　“爸，那个阴阳太极壶不是咱们家的传家宝吗，怎么会让他偷了去呢？你们也不锁好！”灵玉问。她开始怀疑自己当掉的那只壶，是不是阴阳太极壶，但愿不是。

　　“哈——”潘四爷大声笑了起来，“他的壶是我给他的。我们家的传家宝，我们的真壶，怎么能随便被人偷走呢？”

　　“根本就不用锁，就在小和尚那扔着呢，谁也不认识。我跟你说，就是小偷来偷，他都不知道偷哪个。”小六子也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