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喜爱喝茶,且喝茶还有一定的讲究,只喝紫砂壶泡的茉莉花茶。
父亲有一把年代久远的宜兴紫砂壶,油光锃亮,很美,被他视为宝贝。那壶大似足球,提手乃紫铜条拧制而成,虽不豪华,但也别致。壶之内壁,茶垢甚厚,父亲称其为“茶山”,乃多年精心养护之结晶,故常以此而自豪。
父亲一生淡泊名利,为人豪爽热情。早年退休后,除去钓鱼消遣和带外孙,其余大部分时间就是邀人饮茶聊天。那时,我们住的是平房,院里有棵很大的楝树,两株多年的大葡萄借树搭成了自己的架。每天午饭之后,便会有五六个邻居的大人、孩子在那里享用父亲泡的茶,偶尔也有过路人被父亲盛情留住,饮上几杯。这些人因感激往往会讨好似的对茶水的味道和茶壶的精美赞扬两句,这便是父亲最满足的时候。于是解闷的话题从宜兴紫砂壶泡茶的好处和如何养壶而聊将起来。说起养壶,父亲自有其道:其一,要舍得放茶叶,茶水越浓越好,只有这样,茶油才能把壶渗透,使其发亮。其二,茶叶要用花茶,茶好对壶也好。其三,每天喝不喝,壶里都不能空,最好天天都泡一壶。切记,隔夜茶不要喝,尽管不馊,但坏肚子。其四,不要用手洗壶的内壁,换水时冲洗一下即可。其五,不要用嘴噙着壶嘴喝。倘不讲究,一辈子养的壶也就糟踏了。一把养成的壶,“茶山”相当厚,迟早喝茶都不用再放茶叶,开水一倒,自然成茶,而且那茶就像琥珀一样透亮,又香又纯。
且不论父亲的养壶之道是否科学,但有一点千真万确,那就是养壶和喝茶,无论对父亲的健康还是精神上的寄托都很有好处。一生喜爱吃大鱼大肉等油腻东西的父亲,到了80多岁仍然食欲好精神旺,极少生病,这不能不归功于他那饮茶的嗜好。
我们兄弟姐妹工作之后,不管逢年过节还是出差归来,给父亲的礼物主要就是茶叶,父亲对此非常满足。记忆里,父亲最满意的是喝到我第一次给他买的茶。我那时刚刚工作,工资有限,但买的却是特级茉莉花茶,父亲说,那是他一生中喝到的最好的茶。为此,他曾多次向邻居的老伙计们炫耀,幸福和满足就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