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土 比金贵

 　　最初接触紫砂壶，是在北京一家叫奥吉春的茶叶店，因喜欢喝茶，时间久了就被店里各种形状、各式颜色的紫砂壶所吸引，每每花数月工资购得一壶，虽需吃糠咽菜，却也甘之如饴。日子久了，收藏的壶越来越多，想去紫砂原产地宜兴的愿望也就越来越强。

　　中午从北京出发，仅五小时车程，不到傍晚我便站在了宜兴的土地上。担心紫砂的店铺关门，我迫不及待的回宾馆放下行李，一口气走了四个街区，却也没有见到紫砂壶。只有广场上几尊做壶人的铜像，告诉人们这个地方与紫砂壶有些许关联。问过朋友，这才知道，紫砂壶的产地在宜兴市的丁蜀镇，一个离城区十几公里远的地方。

　　丁蜀镇有二十多万常驻人口，近三分之一都从事于紫砂相关的行业，包括泥料制备、紫砂烧制、运输包装、物流等全套流程。“国家级工艺美术师”王敏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宜兴紫砂厂的一名职工。宜兴紫砂厂和中国陶瓷城是宜兴最大的两个紫砂壶售卖地，聚集了丁蜀镇大部分的做壶人。几年前紫砂热刚刚开始的时候，王敏抢先买下了紫砂厂门口的一家位置很好的工作室，举家搬了进来。

董亚芳作品：飘逸

　　“事情并不如想象的完美，”王敏说，“前几年，壶还没有做出来，就已经被人订下了。但现在很多人买壶并不在意质量，只要是大师就行。”然而，在紫砂壶的行当里，单是“大师”级的称号就有“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江苏省工艺美术名人”等诸多，获这样评价的就有几十人，这之下又有“研究员级高级工艺美术师”、“高级工艺美术师”、“工艺美术师”、“助理工艺美术师”等一系列头衔，让人眼花缭乱。根据王敏的说法，其中有一些是真材实料，但也不乏浑水摸鱼者，更不用说大量的代工壶，即本人出名后，就雇人做壶，再印上自己的印章，高价出售。

　　“壶如其人”是王敏看紫砂壶的标准。王敏以做竹节壶擅长，“作者设计一把壶，就是把作者的审美拿出来让别人欣赏，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所以做出来的壶也不一样。中国传统文化里面有很多元素都可以用在紫砂壶上，但是要用得好，搭配的好就很难了。”然而因为经济不景气，如今已经积压了几十把壶。“没有人买也要做下去，这就是我的工作。”走进他简陋的工作室里，只看到两面大桌子，靠门的一个零零散散铺着几张紫砂壶的设计稿，有些设计方案还没有实践过，另一个则摆满了做壶的工具。除去两个桌子，屋子的其它空间几乎都被紫砂泥料占满，让人无处落脚。闷热的工作室里也连风扇都没有，没过几分钟我就已经汗流浃背。王敏解释说，做壶需要一定的湿度，所以不能开空调。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般都是两把壶一起做，一把做的有点干了，就放到一个湿度比较高的盒子里增湿，去做另一把。

　　王敏手里的壶已经做了四天，基本已经成型，他却又用了一个小时反复打磨壶口的边角。王敏说，相差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去调整边角，摸上去也只有极细微的差别，可能只是壶把细了那么一毫米，或者壶嘴歪了那么一丁点。即使壶胚做的满意了，上窑烧制后还有变形，控制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在王敏对面的一家工作室，曹燕峰刚刚用40目的老朱泥做了九把壶。目是反映粗细度的单位，目数越高则说明紫砂泥料越细。由于这次烧制的收缩率达到了23%，最终烧制成型的只有三把，其余六把都裂了。“收缩率大了很难控制，即使做成了，也不如用紫泥或者清水泥做的那么完美。”朱泥是紫砂泥料中的一种，属于红泥。由于朱泥密度高，当壶身和壶盖碰击时，会有类似金属的声音，非常好听，通过长时间使用后养出来的颜色又非常漂亮，所以得到了很多人的偏爱。但是泥料越细，做壶时就会形成越多粘稠的浆质，不容易定型，沸水冲泡时也更容易开裂，所以只能通过加沙来提高成形率和保证坚固。

　　经历了几百年的发展，紫砂壶虽越来越接近“奢侈品”，或束之高阁，或存于银行保险箱，但这只是社会畸形的产物，不能归罪于壶。紫砂壶、茶叶乃至泡茶的水，这些都是一种回归本质的体验。“土”味十足的紫砂壶，因为大师的设计、文人的参与、精巧匠人的制作，而展现出厚重的“雅”味，这远非金钱所能衡量。紫砂壶不是功利的利用，也不是炒作的媒介。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观摩一把紫砂壶，品一杯香茗，便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演变，也算对我们心灵的一次净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