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2-09 来源:紫砂之家
“安棋儿”是我给这把“无名壶”起的名。
我买这把壶时,它没有“名字”,好像武则天的无字碑似的,这壶,我愿卖,你愿买,任你说、凭你叫。紫砂艺人出个“无名壶”,愿和壶友共同创作,从小处说这很有趣,往大处讲,也算对传统所作的一个“小小的叛逆”吧。
“无名壶”的作者是宜兴紫砂二厂的老艺人徐春仙。春天的仙子,带来春天“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朦胧,也带来对冬天寒意的背叛。我有叛逆的性格,也喜欢有点叛逆色彩的事。见到这有趣的“无名壶”,我便买了下来。壶,该如何给它起个名?你用“无名壶”给“民间”带来点“仙气”,那我就畅想点“洋气”。紫砂壶是中国文化的一个象征,人们给壶起名也是按着传统在中国文化中寻觅字眼、音韵、节奏,给壶起个好听、好记、好意义,有“中国意味”的名字。惯性的力量是强大的。写惯了的文字、起顺了的文题,真要“叛逆一下”,像射雕英雄传的黄老邪一样,发点“邪劲”,来个“洋名”还真不易。我辗转反侧、坐卧不宁,折腾了两天也没有起个自己满意的“洋名”。
“安琪儿”,一个久违的“洋名”突然跳到我的眼前,把“琪”改为“棋”,就叫“安棋儿”壶罢!“安棋儿”壶是个“洋名”,呵,我做了一次传统起名法的“叛徒”。起完了名,端起了壶,我在欣赏自己的“叛逆”之作。在品赏之中,这次起名经过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飞过,看着看着我笑了:什么“叛逆”,纯是中国思维,说好听点是“洋为中用”。我把“琪”改为“棋”时,把我不懂的“安琪儿”变为了我懂得的“安棋儿”。“棋”,我想到了中国的国粹围棋。“棋儿”,即是“棋子”,围棋的“棋子”。“安棋儿”就是安放“棋子”的地方。安放“棋子”的“地方”,正是“这把壶”给了我“围棋棋子盒”的形象和由它所生发的潜在语言。你看,这把壶的壶盖俯视是一粒圆润的围棋棋子,壶不是也很像一只俊俏的“棋子盒” 吗?我第一眼看到它,便有了深深的“棋子盒”印象。
来自于生活用品,又高于生活用品,本来是紫砂壶的一条创作规律。围棋棋子盒,这么雅致的用品,谁没有见过?可那位艺人手下有了“安棋儿”?这是为什么?我以为“棋子盒”上没有“钮”, 若加了钮,就没有了“棋子盒”的感觉。如做壶就需加钮,不加钮,不仅总感觉少点什么,而且有违紫砂壶艺的“祖训”:何处有没有头的人,哪有没有钮的壶?例如,对传统技艺集大成的顾景舟大师,一直倡导壶应有像“一个完美的人”的意象。他在“说壶艺”中讲:“如果说壶身宛如人的身体,那么嘴、鋬、盖、把、钮、脚则如人的五官、四肢,应与整体比例协调。” 壶须有“钮”,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范,谁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这可能是“人人见过”棋子盒,个个不愿“师法它”的原因吧。
螃蟹总是有人会吃的。今天,女陶艺家徐春仙吃了一次螃蟹。看来,这次螃蟹吃得很有创意。她不是仅自己吃,还请壶友一起吃,我接受了邀请,还参与了智力劳动,自愿买她的壶,自愿为壶起名,还自愿为她的“违规”操作写文章说长道短。买壶、玩壶,贵在读懂壶。读懂了,既不辜负作者的苦心,也不浪费自己的光阴。读懂,也包括自娱自乐、自以为读懂的“误读”。误读,有读者的才情,也有作品的多义。如同对《红楼梦》的品读,鲁迅就说过:“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集外集拾遗。《绛洞花主》小引)如同“安棋儿”壶,我看像棋子盒,你若看成似糖缸、盐罐什么的,那就会是另一番滋味了。
用“安棋儿”壶品着茶,我忽然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题大观园的一联:“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品茶、下棋的闲情逸致易,安享其成易,如向前一步,作点叛逆难,出新更为难。我喜欢叛逆的尝试,喜爱吃螃蟹的人,更喜仰看出新之作。
用“安棋儿”壶品着茶,我又想到一句老话:一花一世界,一草一精神。老艺人徐春仙不是这师那家,是黄龙山的一棵普普通通的“春草”,但这“春草”却开出了“奇葩”。紫砂文化需要这种精神——春草开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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