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11-17 来源:紫砂之家
二○○六年,我与当时的《大周刊》总编辑李剑诸说好每周给他们杂誌写一个紫砂人物,每期刊用两至三个页码。当年七月,我采访的第一个紫砂艺人是汪成琼。当我在他的工作室内看到被他隆重地陈列在展柜里用于二○○五年东盟博览会的那批花里胡哨的紫砂壶时,对紫砂艺术毫无审美水准的我由衷地惊嘆「真漂亮!」汪成琼自豪地告诉我,这十一把国礼壶全是孤本,是赠送给博览会与会外国领导人的,壶身上分别刻有外国元首的名字。我在稿子里用热情的文字赞美道:「不难想像,当元首们端起这把浸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国独有的紫砂壶,轻盈的壶身和舒适的把手所特有的韵味便很快弥漫全身,这美轮美奂的工艺,伴随着吉祥的名字,会长久地熨贴心灵。」
之后,每周刊登一期的紫砂人物,逼着我马不停蹄地奔波往返于宜兴与南京之间。每次去宜兴连续采访三至四位紫砂艺人,回来后集中写完发给《大周刊》,待快用完时赶紧再去宜兴採写。
那些日子里的我,勤奋而不知疲倦,心中充满了对紫砂世界的好奇,每回去宜兴都兴致勃勃,由此认识了许多紫砂人,既有葛明祥、周定芳、邱玉林、吴铭、黄旭峰等紫砂业界佼佼者,也有初出茅庐的紫砂新秀。更多的是日復一日埋头做壶籍籍无名的紫砂工匠。
采访中我发现,很多本土的紫砂艺人文化程度并不高,初中、高中居多,有很多老艺人只有小学文化甚至根本不识字。二○○六年八月,我采访了一位曾开了八年拖拉机,为制壶工匠们运送紫砂泥的紫砂艺人,他是在三十岁那年才开始学做紫砂壶。他做的是难度较大的绞泥紫砂。绞泥是将几种不同色泽的泥料相绞合,形成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艺术效果。这位昔日拖拉机手制作的绞泥紫砂壶,「绞」出来的纹样,居然胜过了笔墨效果。而诸种泥料的巧妙调配,使得泥色浑然天成、纹理自然。而我在采访时问他对紫砂文化的理解与传承感悟、问他是如何形成对做紫砂壶的个性表达,等等。可随便你怎么问,他只是擦着额头上因紧张而不断冒出的汗重复着一句答案:「我就是天天做。」
没错,他的确是天天做壶。我恍悟:原来人类对美的感悟是与生俱来的,但表达美却可以是个性独具的。正如记者用文字表达,舞蹈演员用肢体演绎,而「拖拉机手」的表达却是手艺。由此,我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紫砂艺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却依然能做出一手好壶的重要原因。
眼光是积淀出来的,渐渐地,我对紫砂文化的感悟与审美能力不断在提升,能辨出一把紫砂壶所蕴藉的韵致与功力。
往来宜兴多年,在我所接触的两百馀位紫砂艺人中,葛明祥最令我敬重。他的名言是「假如金钱就是艺术,钞票就是艺术品的话,那真正的艺术家就不需要去很辛苦地创造艺术品,让大家去欣赏钞票就是了……。」葛明祥是位对紫砂艺术真诚付出并倾其生命的紫砂人,他没有去顺应市场评职称抬壶价,也没有像宜兴众多的紫砂艺人那样,以一种工艺来不断重复自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葛明祥创作的「祥陶」系列紫砂壶在台湾、香港成为抢手货,「祥陶」在港、台玩壶人心目中成为了高端品牌。
面对宜兴紫砂界因利益驱动,大量粗制滥造、仿冒雷同的风气,葛明祥认为,凡事先做人。假如一个人对自己的人格形象也不负责任时,还有可能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吗?还能对自己的客户、藏家负责吗?当人们接受一件作品时,首先是接受作者的人格精神、学识修养。
葛明祥还对我说:「对于收藏家们选觅藏品来说,理性的做法当然是收真正的好东西。应该从材质的价值、思想层面与艺术效果、工艺精度、制取难度和成本、存世数量等等。假如只要看名头的话,那只要多买几颗名人的印款回去藏起来就是了?」
葛明祥对紫砂文化的领悟深刻地影响着我。不知不觉间,原先对壶挑挑拣拣的我,变成了「挑人」。如今宜兴紫砂从业人员有二十万人,通过职称考试的有上万人,但是真正有艺术创作实力的人并不多。对所接触採访的紫砂艺人,我更注重观察与判断他们的人品与学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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