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11-04 来源:紫砂之家
“千年紫砂,绵延至今;雅俗共赏,文化先行;前有陈曼生,后有梅调鼎。”
这是当代紫砂界对清代宁波慈城籍闻名书法家、诗人、珍藏家梅调鼎的评价。梅调鼎嗜茶爱壶,尤其是他题铭的多把紫砂壶,被珍藏界视为至宝,在中国紫砂壶史上据有一席位置。
梅调鼎是一位杰出的书法家,其书法节奏舒和,品格高雅,潇洒沉稳,在虚静中炼气化神,以神使毫。他的壶铭更是俊骨逸气,淳质灵动。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款用极简练的文句,既点壶型又说茶事,书艺壶铭皆臻绝诣。
巧将酒诗改茶联
笔者看到梅调鼎手书的两对茶联,均引于古代名家联句或诗句,可见其爱茶之一斑。其一为:
雷文古鼎八九个;日铸新茶三两瓯。
此联原作者为郑板桥。一说是他自题故居小书斋,另一说为题浙江省绍兴日铸山。“雷文”亦作“雷纹”,古代“文”、“纹”通用。“雷纹”是青铜器上一种典型的纹饰,基本特征是以连续的“回”字形线条所构成的几何图案。“八九”为虚数所指,与下联的“三两”对仗。日铸茶为宋代越州(今绍兴)名茶。“瓯”,原指盆盂一类的瓦器,常被诗人代指茶碗。
从联句中可以看出,雷纹古鼎与茶是梅调鼎日常糊口中的最爱。
另一联为:
林间煮茗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
此联典出白居易(乐天)《送王十八归山寄题仙游寺》诗句“林间暖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梅调鼎将“暖酒”两字改为“煮茗”,巧妙地将酒诗变成了茶联。
联后有朱、白两鉴:“调鼎”为白印,“字廷宽号友竹”为朱印。一般简介说梅调鼎字友竹,从此联题名来看,他的字应该为廷宽,友竹只是别名。
壶型壶铭独具匠心
大约在清同治至光绪年间(1862─1908),梅调鼎出于文人兴趣,得到当地和在上海的兴趣紫砂壶的宁波同乡资助,在慈城林家院内(今慈城粮机厂内)创办浙宁成全窑。成全窑烧制窑数有限,数目未几,但品位甚高,均为精品。
梅调鼎介入制作的汉铎壶、笠翁壶、柱础壶、瓜娄壶、秦权壶、博浪锥壶,均造型独特,尤其是铭文书法精妙入神,短小隽永,清新可诵,妙趣横生,独具匠心,体现出高深的文化底蕴。
先看汉铎壶的铭文:
以汉之铎,为今之壶;土既代金,茶当呼荼。
铎是一种形如甬钟的大铃,腔内有舌,可摇击发声。舌有铜、木两种,称金铎、木铎。除作为乐器外,还有两大作用,古籍有“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之说,木铎用于和平时期的文化宣传,金铎则用于战时军事召集或战场上鸣金收兵。
汉铎即汉朝之铎。第一句是说壶型来源汉铎。第二句“土既代金”点出了紫砂壶虽是陶土制作,但价比黄金。清人汪文柏赠紫砂壶名家陈鸣远的《陶器行》诗曰:“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茶当呼荼”说的是唐代之前两字同用的典故。
这一铭文琅琅上口,意境深远,机巧中不失幽默。
一款笠翁壶的铭文是这样的:
茶已熟,雨正蒙;戴笠来,苏长公。
该壶的造型为戴笠而坐的老者,“苏长公”是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的尊称。一个细雨的时日,苏东坡戴笠而来品尝香茗。
汉铎壶、笠翁壶为现代闻名字画家、珍藏家唐云所藏时,已失壶盖,他请当代紫砂壶巨匠顾景舟重新配了壶盖。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是一句关于景象形象的谚语。旧时老屋子屋柱下面均有石质柱础,如柱础潮湿冒汗,说明天色将会由晴转雨。梅调鼎与王东石合作的础壶的铭文点出了这一天然现象:
久晴何日雨,问我我不语。请君一杯茶,柱础看君家。
最有意义确当数博浪锥壶的铭文:
博浪锥,铁为之,沙抟之。彼一时,此一时。
该壶的创意和造型源于历史事件张良刺秦王。博浪锥原为一种特制铁器,当年张良遣力士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惜未击中。铭文的意思是当年铁制的博浪锥用于刺杀秦始皇,如今紫砂博浪锥壶则用来鉴赏品茗,可谓彼一时、此一时也。此铭还有更深的含义:该壶制于清末,时外敌入侵,满清王朝对外软弱,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对内腐败民不聊生,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作者托物寄情,体现了既忧国忧民又无力救国的无奈情怀。酌文撰句到这个份上,足见他的独特匠心与深挚功底。
博浪锥壶原为唐云所藏,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梅调鼎的这些壶铭机智幽默,布满糊口情趣,思维活跃,心态恬然自适,与他呆板、近乎迂腐的处世立场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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