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8-28 来源:紫砂之家
陈鸣远,名远,字鸣远,号鹤峰,一号石霞山人,又号壶隐。清康、雍间宜兴上岸(上袁)人,其生卒年代不详,据徐秀棠《中国紫砂》考证:大概生于康熙十九年(1680年)。他出生于紫砂世家,其父陈子畦也是制壶名匠。陈鸣远不但有制作的好工夫,且与文人雅士交往频繁,所谓“近朱者赤”;加上他自己勤奋好学,所以使其作品充满文人味、书卷气。其艺术造诣,历代文人有极高评价。如“鸣远一技之能,间世特出。自百余年来,诸家传器日少,故其名大噪。”(吴骞)“古来技巧能几人,陈生陈生今绝伦”(汪文柏),人们把他与供春、时大彬并列,是清初紫砂艺术的代表人物,是紫砂史上又一位里程碑式的巨匠。
鸣远在砂艺上的贡献,一是开创了一代壶艺文丽工巧的风格。他吸收明代名匠徐友泉、沈子澈纤巧华丽的风格,而文丽之雅又超过前人,“手法在徐友泉、沈君用之间……而胜于徐沈”(徐喈凤:《重修宜兴县志》);二是发展了紫砂的新品种,除制作各式茗壶外,还善制杯、瓶、盒、文房雅玩“其手制茶具雅玩不下数十种,如梅根笔架之类”(张燕昌:《阳羡陶说》)“工制壶、杯、瓶、盒”(《重修宜兴县志》);三是拓展了花货的装饰手法。他的仿生作品不仅以自然形体人壶且创作了如半桃、落花生、石榴、老菱、板栗、竹笋等果品等,而且件件栩栩如生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情趣,他雕镂兼长,精工制作,历来尊奉陈鸣远为紫砂花货的大师;四是其作品有高雅脱俗的文人味。他能亲自题铭镌刻,且“所制款识、书法雅健”、“有晋唐风格”(张燕昌)。可以这样说在紫砂艺人中,是陈鸣远首先把紫砂壶印款、壶铭提高到文学高度。
让我们来欣赏他的几则壶铭:
其一:仿得东陵式,盛来雪乳香。
这则壶铭刻在南京博物院藏的一款“南瓜形”一侧的壶身上并有“鸣远”印记,团山泥胎。该壶以瓜形为壶体,瓜柄为壶盖,瓜藤为壶把,瓜叶为壶嘴,叶脉藤纹刻画逼真,构思巧妙,雅而不俗。这里的“东陵式”的典故源于《史记肖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故世俗谓之‘东陵瓜”’。所以上句“仿得东陵式”,既切壶形一一南瓜,又承载了这段历史故事使人对种瓜的东陵侯肃然起敬,令人发思古之幽情;下句“盛来雪乳香”,这里的“雪乳”指的是茶,苏东坡在《汲江煎茶诗》云:“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雪乳又翻煎处脚,松风忽作鸣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诗中的“雪乳”即是已沸之茶汤。因为在宋以前饮茶是将茶饼碾碎放在炊里煮的,并把倒在盏里的茶汤,看“雪乳”的色白、浓密和消失时间的长短,以决定“斗茶”的胜负。可见这段壶铭,上句切壶切形,下句切茗切茶,且用了历史典故,上下句对仗也十分工整;加上其具有晋唐风格的书法、落款,与壶真是浑然一体,使人难以分清:作者是先有壶形的构想后有铭文装饰,还是先有铭文的启发后有壶形的佳制。
其二:汲甘泉,瀹芳茗。孔颜之乐在瓢饮。
据称,这段壶铭刻于壶底。“汲甘泉、瀹芳茗”汲:取井中水谓之汲;瀹:煮,汲取甘泉沏泡好茶,这是饮中之上品、品茗之乐事。其后一句“孔颜之乐在瓢饮”,用了《论语、雍也》中的一个典故:这里的“孔颜”指的是孔子的高足弟子颜回,这位贫困但好学的颜子,孔子曾称赞他:“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面对箪食瓢饮粗茶淡饭的清贫困苦,一般人难以忍受,而他却以苦为乐,以学为乐。陈鸣远这一句“孔颜之乐在瓢饮”即由此典故浓缩改写,这一句把一般的品茗茶饮的趣味上升到象颜回那样甘于清贫,以苦为乐的人生观上,当然这也反映了作者的生活态度。无怪乎,张燕昌在《阳羡陶说》中,说到鸣远这则壶铭时,用充满赞佩的口气说:“阅此,则鸣远吐属亦不俗,岂隐于壶者欤?”意思是说,陈鸣远脱俗的谈吐修养,不象个制壶工匠,莫非是壶工中的隐士文人?其实鸣远是壶工,但受文人熏陶,已具较高的文化修养了。
其三:“器堕于地,不可掇也;言出于口,不可及也,慎之哉。”
这则壶铭,是《阳羡砂壶图考》所列陈鸣远十二件传器之第四件,是一只圆形壶;这则铭文也刻于壶底,并有“远”宇款,陈鸣远方印章。
这则壶铭开头切壶,砂壶作为一种陶器,堕地易碎不可收拾,所以有“器堕于地,不可掇也”;掇,拾也。《诗周南苤苜》“薄言掇之”毛传“掇,拾也”,但作者并不局限于此,而是用比兴手法引伸出人生哲理:“言出于口,不可及也。”及至到《礼仪,燕礼》:“实人及庭”。在封建社会,人们都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话说出来了,就追不到,收不回了。尤其是鸣远生活在思想禁锢,文字狱盛行的康、雍年代,人们的出言吐语更是提心吊胆,马虎不得,正如朱子《治家格言》:“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作者题刻于壶底,并加上“慎之哉”!三字,使这则壶铭成为循循告诫,在封建社会的处世格言,生活信条,这完全是当时的文人心态,而鸣远能题此壶铭,说明他深受文人的影响,或者潜移默化中已具有了文人的气质、心态了。
总之,清初艺人陈鸣远,不但制壶技艺可与时大彬相提并论,当时就有“宫中艳说大彬壶,海外竞求鸣远碟”之说;而且富有创新精神,开发了文居雅玩的新品种。而装饰手法雕镂兼长,文丽工巧;提升了题刻壶铭印款的文学品位,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他长期与文人交往,且又勤于学习,使其具有浓浓的书卷气。是文化造就了这位一代花货大师。而对我们今天的紫砂业内人士来说通过对其壶铭的赏析,是否从中可以悟到一些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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