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5-08 来源:紫砂之家
每逢周末的江苏宜兴丁蜀镇,被许多紫砂“淘”客烘托得格外热闹。每家餐厅内,几乎都能听到买卖紫砂的切磋。“周末比平时更紧张。”不仅是艺人们的真实感受,连面包车司机也不得闲。
眼下,有多少人为艺术品“执迷”,为紫砂壶“疯狂”,又有多少人走进艺术的花园,捧一把紫砂,抖落它“布满黄金”的尘埃,闻闻“紫泥清韵”之味?
任淦庭、吴云根、裴石民、王寅春、朱可心、顾景舟、蒋蓉,是中国紫砂界声名赫赫的“七大老艺人”。而今他们都已成为天上的北斗星,与更早的紫砂前辈陈鸣远、陈曼生、时大彬,辉映紫砂的发展历史和后人作为。
老艺人们未必料到紫砂壶从香港、台湾、东南亚一路热回大陆,掀起追藏狂潮、价格破千万元,但值得他们欣慰的乃是昔日弟子,今已各成一家并将紫砂文化、技术、艺德传向后人。
徐汉棠、汪寅仙、周桂珍、徐秀棠、谭泉海、吕尧臣、顾绍培、鲍志强、李昌鸿,9位当今紫砂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大都住在丁蜀镇,与子女、学生乃至孙辈一起,打泥片、打泥条、塑泥壶。
2011年中秋节后,理财一周报记者来到汪寅仙、徐汉棠、顾绍培三位大师的家,试借与大师的漫谈,回溯几段“紫泥”记忆。
作品:古鼎方钟
2011年9月17日上午,记者与汪寅仙大师相约于镇敬老院的巷口见面。一声呼唤,只见一位满头银色鬈发的婆婆,将双臂举过头顶,颠着脚招呼。活泼热忱的69岁长辈,不由让人欣喜。
走进汪寅仙的家,盆景、草坪,为静宅添几分生动。她的丈夫姚荣培先生和她的老母亲,笑盈盈地在屋内迎候。汪寅仙的泥凳,干净利落,只留下一小盆和到一半的紫泥。抿下一小口姚先生沏的茶,汪寅仙展开了思绪。
1943年出生的汪寅仙,是家里7个孩子的老大。在陶瓷合作社工作的父亲和制作日用陶瓷的母亲,以每月56元的收入,勉强养活孩子们。寅仙很就小开始当家。
“我每天要做好全家早餐才能上学,放学必须准时回家料理家务,如果耽误了,还要被妈妈骂。晚上,帮妈妈哄弟妹睡觉。那时候,读书很勉强。”
小学五年级时,一个农贸展览会在学校操场上举办。小寅仙被展示的紫砂壶吸引,“如果能做这行,倒不错。”一个念头闪过。
为减轻家庭负担,小学毕业前,寅仙四处打听紫砂厂招生计划。1956年,紫砂厂招生30名,寅仙通过考试,但年龄尚小不符合入厂资格,她便谎称自己已满14岁。老师看出这个贫苦家庭的小女孩执着于紫砂,虽识破她的小伎俩,却也不为难她。
进了紫砂厂,揣着9.6元饭菜票和2元零用钱的寅仙,很节俭也很满足,一头扎进学艺。
“老堂梗”检讨
1956年入厂的30名学生分成2班,吴云根和王寅春各带一班。寅仙是吴云根班上最小的学生。
“我们白天学技术,晚上学文化,吃住在工厂。大家都很勤奋,相处得很好,他们就像哥哥姐姐一样。晚上学习前,还唱唱歌,跳跳集体舞,这个环境对我来讲,非常留恋。”
汪寅仙回忆,他们每周开一个生活会,每个同学很有诚意地交流一周的学习、思想,做自我检讨。她常常检讨自己“加班加点太多,星期天也不回家休息,常常翻窗到教室里练习。”
“我的同班女同学,比我大一岁,家庭艰苦。我们每天轮流花1分钱吃香萝卜干。这比家里吃得好。但我们成绩不如人家,只排在第三类中等。我年纪小、力气小,只有多花时间才赶上。”
过去有个口号,“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但寅仙不听口号,边检讨边加班学习。因为年纪小,按地方俗语说是“老堂梗”。吴云根看到“老堂梗”的勤奋,不仅努力练就“光货”基本功,还偷偷地捏朵小花、揉个小叶做“花货”,心里甚是喜欢。
吴云根对寅仙说:“老堂梗,我带你见见老朱,让他教教你。”吴云根说的老朱,是他的师弟朱可心,“花货”功了得。
1958年,日后的大师吕尧臣进厂学徒,吴云根带班新生。寅仙在“花货”女前辈蒋蓉身边学习了3个月,后又师从裴石民2个月。这年,紫砂厂工会组织老艺人重点培养学徒,签约“拜师学艺”。朱可心点名收“老堂梗”为徒,与她一起被收入老朱门下的还有师兄范洪泉。
喜欢“花货”的寅仙仔细观察,“蒋蓉的花货,以果品居多,花生、核桃、菱角,也做笔洗、荷叶盘。朱可心的花货,多树桩、松竹梅。裴石民的花货与蒋蓉类似但也有区别。”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跟随朱老师学习带有雕塑性的花货。”她昼夜勤练,三年满师时,成绩跃入前3名。一出师就拿到二级副职称,工资29.8元。“接近父亲的收入,很开心!”
作品:升方
桃杯启心智
3年学徒,汪寅仙练就一手基本功,但让她真正领悟“花货”精髓的,得数一只“桃杯”。
1959年,汪寅仙随朱可心和紫砂厂领导到南京博物院参观,见到一只明末清初的紫砂“圣思桃杯”。运用桃子、桃叶制成的桃杯活灵活现,堪称完美,但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寅仙没想到,紫砂厂竟从南博借出桃杯,并安排她在朱老师身边学仿“圣思桃杯”。为了保护国家一级文物,仿制工作不能在人多手杂的工厂车间进行,朱可心就在厂边10多平方米的宿舍里研究仿制。
“杯底翻过来粘了14张桃叶,摊开像一幅工笔画。把手是桃树干,三个脚分别是1张叶子、3个树干、3颗桃子。有花苞,有盛开的桃花,叶子那么薄巧,好像沾了露水。紫砂泥布局能做到这么秀气、光润,纹理又那么清晰,从工艺上看,已经好到极致了。朱老师对这只桃杯佩服得五体投地,每天兴高采烈地分析、复制。”
朱可心复制桃杯花了4个月,度过一个冬天。江南冬季没有取暖设备,朱老师披着围巾,喝点酒提神。深夜12点,朱老师把寅仙赶回家,自己接着仿制。
“有时一片叶子单独做很美,但粘到杯上就不像了,势头不对。朱老师和我想了很多办法,解决桃叶虚实关系和三个底足支点的平衡。”
经过师徒努力,“桃杯”再现。汪寅仙学仿4月,在“花货”技艺和设计理念上都有了飞跃,“我在紫砂行业里有这个机遇,真是幸运。”
日后,汪寅仙多次独立仿制“圣思桃杯”。原桃杯以红泥制成,朱老师的仿件以紫泥制成,寅仙再仿时用红泥,发现烧成后杯口变形。因为红泥收缩力(14%~16%)大于紫泥(10%)和绿泥(12%~13%)。于是她与朱老师研究,改变窑具,将桃杯反扣着烧,避免了杯把的枝干带动杯口沿造成变形。在她仿制的10多只桃杯中,其中一只被北京人民大会堂紫光阁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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