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03 来源:紫砂之家
老街虽老,却不寂寞。杨巷老街上散落着各式旧茶馆,它们是老街最热闹的地方。茶馆的生意一般分上昼市和下昼市。天还不亮的时候,茶馆里的灯就穿破了沉寂的黑暗,次第亮起来,老街,开始苏醒了……
黛瓦、白墙、青石板、花阁窗、长板门、木牌坊……初到杨巷老街,迎面而来的是一幅淡淡的水墨印象,繁华褪去,铅华洗尽,灰白的色彩,如同一张张封存了数十年的老照片,不经意的一瞥,勾起的是对往昔岁月的回忆与感动。
漫步于老街错落有致的青石板路,似从远古走来,跨越千载,先人的足迹已将它打磨得光滑锃亮。夏日的阳光洒在青瓦上,跳跃在斑驳的墙壁中,一时间恍若隔世, 仿佛走进了一部老电影的拍摄现场。那些紧闭着的长木板门,像是一册册被历史遗忘的线装书,沉默地记载着老街的沧桑变化。不见了昔日车水马龙的商贾市声,但 从一个个斑驳的老字号招牌,依稀可见老街曾经的繁华与辉煌。
老街虽老,却不寂寞。杨巷老街上散落着各式旧茶馆,它们是老街最热闹的地方。茶馆的生意一般分上昼市和下昼市。天还不亮的时候,茶馆里的灯就穿破了沉寂的 黑暗,次第亮起来,老街,也开始苏醒了。店家卸去门板,忙活着烧茶水,准备开门迎客。一上午的光景,东街的茶馆门口就停满了三轮车、自行车、电动车。
走进茶馆,木质天花板、蜿蜒的木梯,穿堂而入,格外宽敞;热气腾腾的老虎灶、古朴雅致的紫砂壶,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几位老人一人手捧一只白色搪瓷杯,围坐 着一张古旧方桌闲坐聊天,昏黄的光线透过木窗倾泻在老人们的脸上,荡漾在他们灿烂的笑容里。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几副深浅不一的红色对联,与底下打牌的老人们 花白的头发相映成趣。
一位身穿蓝白条纹T恤的中年女人活跃在一群老人堆里,格外显眼。我于是坐到她身边看她打牌。对于我这样一个不速之客闯进茶馆,多少引起了茶馆里人们的一丝 好奇。中年女人很快与我打开了话匣子,陌生的宜兴乡音让我似懂非懂。得知我是外地人后,她开始用普通话跟我交流。她三十多岁,是一个11岁孩子的母亲。在 家全职带孩子,放暑假了孩子不用上学,她便来这里打牌消磨时间。她告诉我,杨巷最有名的是葱油月饼和羊肉,每年的农历二月十四和六月十四杨巷这里还有庙 会。
茶馆里的店家夫妇给客人添茶水忙得不亦乐乎。男主人听力不好,耳朵上戴着一个助听器,话很少,见人都笑眯眯的。女主人见我这个异乡客第一次光顾他们的茶 馆,热情地给我上了壶茶,也不肯收我的钱。她对我说:“以前这家茶馆是我老公和他哥哥一起经营的,哥哥他们一家搬走后,我们夫妇便接手了。这条老街上还有 好几家像这样的老茶馆,收费很便宜,一般喝茶收5毛钱,打牌收1块钱,不限时间。那种新式的茶馆收费就贵些,有的收四五块钱一个人。开茶馆也辛苦的,我们 早上4点半左右就要起来烧开水,一天要招待那么多客人。不过看到老人们在这里过得开心我们心里也高兴,我希望能天天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这说明老人们还健 康地活着。”
挂在墙上的吊扇呼啦啦地吹着风,白色瓷搪杯里的茶水升腾着袅袅的热气,老式的电视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老人们在这里吃茶、打牌、玩游湖、打麻将,消磨 着生命最后的时光。操劳一生的双手、洞穿世事的双眼、饱经风霜的灰发,老人们在打牌时眉头微锁,神情专注,精神焕发。清脆喧闹的麻将声、掷地有声的落牌 声、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消融在茶馆氤氲的热气里。有位老太太打着打着忽地站立起来,眯着双眼想要看清楚对家的牌面;一位羸弱的老爷子打扑克时正襟危坐,眉 宇间透着自信,精气十足;还有个老爷子赢了牌,喜悦得大笑,却被我发现他的牙齿都掉光了……此时的茶馆如同一个温暖的港湾,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停泊着 老人们晚年的孤独。
有位老太微笑着打量着我,她那满是皱纹却生动的面庞,友善的眼神,怡然自在的神态,让我倍感亲切,我忍不住走上去和她交谈起来。老人告诉我,她在上海生活了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还是觉得这边的老家最好,于是回到这里安度晚年。我看她走路
时腿有点瘸,她告诉我是关节炎,从上海回来一直在茶馆附近的万塔针灸店针灸,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热情地带我拐进了一个小弄堂,去看一看万塔针灸。没想到沿着小河的水泥阳台上竟铺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紫色的喇叭花伸展着翠绿的藤蔓,蔓延至地面, 倒挂在河那侧,像是要沾上水的灵气。火红的月季点缀其间,吐露出淡淡的芬芳。轻轻地叩开万塔针灸店的木门,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老太太告诉我, 这就是当地有名的万医生,他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去。店内空间较小,安放了四张供来针灸的人平躺的窄木床。万医生给我和老人泡了好茶,便和我们攀谈起来。他 向我们介绍了祖传的针灸医术,又向我自豪地夸起了宜兴的养老政策。他还和我们聊起了1991年宜兴遭受的那次特大洪水。杨巷由于地势较低,受灾很严重,而 老街这一块地势最低,几乎全都泡在水里,最深的时候水能没到胸口。大水把杨巷老街泡了好几天,还好大部分房屋没有坍塌,经过加固维修后,幸运而完好地保存 了下来。
告别了万医生,我沿着河边的狭窄小道往西前行。这条河叫北溪河,宋代宜兴的第一个进士蒋堂,年底回乡探亲时曾作有一诗,其中“ 亭深处枕清溪,万集回环尽翠微”一句里的“清溪”,就是指这条横贯杨巷东西的北溪河。北溪河是荆溪古道之一,这条古老的河滋养着它的两岸,孕育了杨巷阡陌 纵横的万顷粮田,承载了老街川流不息的商贾人群。如今,老街的峥嵘气象已随着岁月的河流渐渐远去了,留下的,是它历尽繁华后的深沉与内敛。
流水潺潺,将我带往历史深处。古时杨巷名曰“ 亭乡”,源于那座 山。早在5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先民就在此渔猎耕作,繁衍生息。周代形成街市,唐宋更盛,形成了如今的杨巷老街。明代溧阳名士史际,因纵情阳羡溪山风 流,时时出入其间,为了方便陆上交通,捐资兴建了广通桥,并为此亲撰一联刻于桥上,曰:“广阔天地商聚古镇,通达五湖财源茂盛”。这是杨巷古镇昔日商贸繁 盛的佐证,自古就有“活水码头”之称,故杨巷一度也称为“阳港”或“洋港”。后来改“阳”为“杨”,是因为北宋时期的英雄杨邦义。北宋南渡时,杨邦义是建 康(南京)守将之一,不幸被金人所俘,但他坚贞不屈,剖心而死。后杨邦义之孙杨因夫率家人定居于宜兴此地,繁衍至明代,杨氏成为当地名门望族,遂将此地易 名为“杨巷”。
有了北溪河的水,沉默的老街平添了几份灵动。镂空的木质雕花门梁别有韵味,临着潺潺流水,一家种植花木的专业户门前陈列着各种各样茂密的绿色植物,跃然显 示着鲜活的生命力。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太太躺在自家门前的藤椅上,自在地摇着手中的蒲扇,夕阳的余晖照在老人细密的皱纹里。有的人家的烟囱里腾起了袅袅的炊 烟。此番景象颇有江南水乡小城宁静致远的风味。我流连在这雕梁的砖瓦间,流连在这荡漾的微波里。
让我流连的还有西街鳞次栉比的店铺。“建军杂货修理铺”拥挤的空间里坐着一家三口还有一位老汉,男店主埋着头神情专注,正用他的老手艺给老汉修理鞋;理发 店里的老师傅一丝不苟地张罗着客人的头发;“清河茶社”的牌匾下,三个顽皮的小男孩蹲在地面上嬉戏玩耍;一家店铺的栏杆上挂着铁丝制的鸟笼,里面的黑鹦鹉 在我的挑逗下,也说起了“你好”……行走在幽深的西街上,仿佛听到岁月一声悠长的叹息,没有汽车的尖鸣,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急促的脚步,有的只是闲庭信 步、自得其乐。葱油饼的清香弥漫在这幽深的巷道里,如同老街一样悠远绵长。买几个葱油饼,轻轻地咬一口,香;再咬一口,酥。与葱油饼同负盛名的还有羊肉。 秋冬季节,来杨巷买羊肉、吃羊肉的人特别多,鲜美的香气绵延街头巷尾。喝一口羊肉汤,全身立刻暖漾开来,肥而不腻,口腹之中都弥散着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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