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故事——蜀山春节的那些事儿

　　蜀山是集陶、商、农一体的小镇，麻雀虽小却五脏齐全，且民风淳朴、生活情趣浓郁。先说一整年中镇上的习俗，从腊月初一到来年正月半(元宵节)，天黑以后，就有一人手拿毛竹段(上有一条开口)，肩扛灯笼，另一手桥竹段：“笃笃咯笃笃咯笃笃，笃笃咯笃笃咯笃笃……”嘴里不时喊着：“寒冬腊月，小心火烛;水缸挑挑满，灶窝挖挖断;屋上瓦响，不要当只猫狗猔牲。”

　　他一直要敲到小年夜前一天，到每家每户收“辛苦钱”。因为烧紫砂窑的茅柴如一座座房屋堆在河边，所以窑主要另外出钱报答。听到这打更声，只要是南街的人就都知道快要过年了。

　　十二月初七要开始“掸尘”，十七、廿七完成(只能逢单日，不能逢双日)。十二月十五开始牵磨(磨米粉·糯米六比粳米五)，廿六、廿七都开始做团子，家家必做。

贺洪清：《君子》

　　小年夜前一天要“斋灶”，供奉灶家菩萨，希望灶家菩萨上天诉说时有一说一，保佑明年有得烧有得吃。有钱、有条件的家庭就在家中举行“过年”仪式，此仪式一定要由道观里的“阿坛”(即道士)来家中主持，有几人为小声锣鼓、琴弦乐队，主持“道士”要向老天汇报一家的年运与祝愿。紫砂龙窑窑主家也把窑头菩萨放在家中主位上供奉，祈愿兴旺发达。道士反复地宣读一家成员的名字，每读一段之后我们在旁边观看的小孩就要集体喊一声“唉”，隔一段后就叫“呵”。还要上香供奉，天井里放竹匾，匾里放上半只开爿的生猪，肉上还插上点燃的棒香。这种“过年”仪式有钱的人家多会举行。

　　蜀山“道观”只有一所，道士少，所以“道士”是按预约的时间，一家一家轮着去主持的，上午到下午，一天主持多家，连续多天。这时的南街出现过年气氛，很多人家杀猪，一只接一只杀，到处都听到猪的尖叫声，小孩不能看。在原来人洗澡的浴锅里用烧开的热水烫猪，猪脚上打个洞，用铁条一通就开始往里面吹气，猪就像气球一样胀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在上面刮猪毛了。然后光光的猪倒挂在架在墙上的木梯横档上开爿，出内脏……这条街上的窑户一般都有田种，所以养猪的也多，自此就天天开荤，像要过年了。

　　小年夜隔天前开始，每家都要“祭祖”(做庚饭)，一般在晚饭时辰进行。祭祖的人家在中堂桌子上放规定的几样菜：一只整鸡、几块豆腐、几条叉鱼、一碗红烧肉，也可加水果。同时上香点烛，桌上摆上二代祖宗席位，放上酒盅筷子;若祖宗席位摆三代以上，就归总一个大碗盛酒共饮。全家按长幼顺次磕头，加酒三次，顺次磕头三次;后在桌上加汤加饭。等香燃过大半时，把筷子先动一下，交代吃饭已毕了。在祈祷过程中加酒加饭时千万不能碰到坐凳，按老辈的说法，凡碰坐凳就有不尊之嫌。

　　宜兴一带包括南街人老观念，要养儿子不能断后，认为断后就无人为自己“做庚饭”了。大年夜中午家家吃馄饨，晚上要吃“守岁酒”，全家所有的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讲究的晚饭从大年夜吃到新年的时辰(北京时间十一点尽为第二天，即子时)，在聚餐中守了岁。凡望族在家里要“供神则”，即把祖先的画像挂出来。如南街170号豫丰陶器店的吴同苟，每年把几个祖先的神像挂出来祈祷，其中就有一个是紫砂老祖宗供春的侍主吴颐山的画像。

　　吴同苟的父亲是末科秀才，书法非常好，他常为别人写对联及春节门对，我帮他研磨，看到他凡纸上有油类斑迹时，用笔舔墨后蘸一下肥皂便可再写了。一般人家的中堂长台上多要放“供果”(用米粉做成且蒸熟的饼)及香案，还要放一烧箕的白饭，上贴一张红纸。

　　大年夜晚上，家家门口要用白石灰“画弓箭”，以示御防“年”(传说中一种凶猛的动物，过了年三十它就伤不了人)来伤害，期内容极为丰富，有犀角、灵二钱、万年青、吉祥、如意等很多很多的图案花样。到了初一，大家会无形间去欣赏，并作出高低排名的评价。

　　吃过年夜饭，大家庭的各分各户回家，每家都要举行“封门”仪式，一般放大小爆竹。有些比较简便，一把麦秆，上方扎一把，上面圈个红纸条，把下方散开撑着点火，燃烧时也能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来(亦即烧热篷)。

　　这里还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个姓周的欠了姓吴的钱，并有拖赖其钱的想法，于是到年底就躲起来了。姓吴见不到姓周的人，但知道他在家中，就想了个绝招：一早手里提了个灯笼在周家门外等着。初一早上，周姓得意第开门外出，碰上吴姓想他要钱，便大发脾气：“今天是大年初一，哪有要债的道理?”吴姓却说：“对不起，你过你的年初一，你看我还点着灯笼，还是大年夜，当然可以问你要债了。”周姓无话可说，只能还了此债。